“现眼包”就是七号角色。
它自己认为,它是这个七阶魔方里最出色的那个。
柳伶幺也这么认为。
虽然它与其它角色出自同一个地方,拥有相同的材质与程序,但在这里,它真的是最出色的,纵然它不是主角。
它呆的位置是七号魔方格,也就是最上一排最右边的那个。
这个位置最显眼,每当有客人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它,而且它还喜欢在人们闲聊的时候插嘴,所以大家都叫它“现眼包”。
肖矣的好朋友柳伶幺一个月前第一次来这里,还以为这一整面墙的墙柜里摆放的只是手办或者腊像。
她瞥了一眼,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这些手办或者腊像的大半截身躯都被折叠起来变成基座,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还没落坐之前,她又瞥了一眼它们,特别是右上角的这个现眼包: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跟真人一样的手办呢?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放也放不下,只能挤成一团,仅保留小半截塞在这些格子里。”
肖矣正准备给她制作只有她自己才喜欢的特制饮料,此时只是回头瞄了一眼那面墙柜,随口应了句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哦,是的,就这样吧。”
柳伶幺本没有再关注它们,但是现眼包又开始现眼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们不是手办,我们都是角儿,生活中的或者戏曲中的角儿!”
它这一开口就把柳伶幺吓了一大跳,屁股刚刚沾到沙发又快速站了起来,困惑地扭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目光锁定右上角的七号角色。
它也在看着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不信吗?我还会变脸呢,来来来,我现在就变,不过我可是先跟你打过招呼的,不然会吓着你?”
柳伶幺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淡定兑水、实际暗自得意的肖矣,目光很快又移到七号角色的脸上。
她看得很清楚,是它在说话!
不只是声音来自那个方位,而且它的嘴也在动,口型明显对得上。
她现在确实想看看它怎么变脸。
“你这么盯着看也看不明白!”七号角色说着,脑袋只是轻轻地摆了一下,就让它的大花脸变成了俊俏的小生,眼神仪态竟有几分风流倜傥。
柳伶幺被它那迷人的眼神吸引着,忍不住从沙发边走了过去,望着它呆呆地看:
“你还能变什么?哦,不,你最好不要再变了,这应该是你最好的状态!”
“喜欢吗?”它向她抛了个媚眼说,“喜欢就放我下来,让我来为你唱上一曲!”
柳伶幺当然喜欢,当然想放它下来,当然想听它为她唱上一曲。
但是,这得经过主人的同意,毕竟这是肖矣的家。
她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肖矣,见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对它说:
“好,我放你下来!”
说着就打算拖过踏凳脚踩上去将它拿下来。
她还没上踏脚凳呢,它就已经从那个格子里探出身子,飘然落到地上:
“不用你动手,我只要一个‘应允’就可以了。”
柳伶幺后退了半步,认真地打量着它:
只见它高束发戴软冠,身穿素褶衣袍,脚踩一双厚底鞋,粉面朱唇,明目秀眉。
它轻摇着一把绘有高山流水的折扇,潇洒的朝柳伶幺浅笑着也后退了半步,略略颔首问道:
“你想听什么?”
柳伶幺只是感到新奇,她哪里知道听什么?
所以她对它说:“你自己看吧,唱什么都行!”
现眼包的脑袋左右摇摆了几下,身子动了动,可能已经选好了曲目,却听肖矣说:
“来,伶幺,我们坐这边欣赏。”
她指令现眼包这个七号角色:
“就给我们唱一段《珍珠塔》里的道情吧!”
七号角色现眼包说了声“好”,在魔方格子前原地转了一圈,音乐声响起,它就进入了角色,开始唱了起来:
……
愿天常生好心人,穷书生泪盈盈。
做人的道理刻在心,白衣无羞愧,蓝衫不要紧。
贫富何必论,名兴店最重人间情。
面见至亲唱响道情,求一个心对心人对人。
心心相对劝一句,天下人莫要看轻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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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未了,柳伶幺早已沉醉其中,忍不住跟着低声吟唱,似乎自己也成了一个角色。
曲终多时,她还在那里痴痴地盯着它看。
此时她的眼里,它已经不是什么手办什么腊像,更不是什么七号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与她们生活在一起很久的人!
——不,还不是这样的!
应该是她自己早已走进了它们的世界,成为了它们之间的一个角色,与它们在一起表演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忘了外面真实的世界,忘了自己在外面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
“喜欢吗?”肖矣手里拿着专用的个性饮料杯,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来,我们碰一个!”
柳伶幺这才慢慢地从那个不真实的角色里走出来,甚至分不清这句“喜欢吗”与刚才七号角色那句“喜欢吗”是不是从同一个地方传导出来的。
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盯着肖矣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好朋友,是肖矣。
她举杯与肖矣的碰了碰,然后咬着吸管轻吸了一口她并不喜欢的特制饮料。
“唱得太好了,而且扮相也好!”柳伶幺说。
她的眼睛依然不肯离开这个七号角色,就算在看肖矣,它也必须在她眼睛的余光里。
她现在的眼里,它真的成了角儿,而且名角儿!
魔方格子里的三号角色努力地将它的脑袋往外探着:
“它就这段唱得好一点。”
可是三号角色并没能探出格子外面,像是隔着玻璃的另一间屋子里的演员。
“才不是呢!”七号角色说,“锁麟囊我唱得比你好,我什么戏都会唱,还可以扮演任何角色,生活中的也是。你不能,你只会演固定角色!”
“你就是个现眼包,招招都会,一招都不精!”一号角色动了动嘴角,不屑地看了它一眼。
“你更不行,完全固定在一个角色上。”现眼包看都不看它,而是再次向柳伶幺抛了个媚眼说:“还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样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