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俗话说,鬼哭神嚎,最为难听。
方长原本不理解,现在却是明白非常。
樵俊鬼声音凄厉,真真难听至极。
“别哭了!”方长怒喝一声,“大丈夫五丈之躯,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樵俊鬼被方长吓了一跳,迫于淫威,居然真的停止哭泣。
方长豁然起身,声音狠厉。
“若是有所冤屈,那便要去复仇!”
“如今,你修成鬼物,手中弓镝,即便是我,抵抗亦是艰难,为何在此哭哭啼啼?”
“何不杀之以泄愤?!”
闻听此言,樵俊鬼愣住。
在他听闻的那些话本故事之中,道长们都是心善之辈,见鬼不杀已是反常,怎么这位道长居然如此暴烈,居然主张让自己杀人?!
方长却是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既然是他杀你,你便杀他,此乃天道循环!”
言道此处,方长将手中兔肉扔入火堆,翻身骑上羊骨怪,没好气道:“既然你本是这山中猎户,那樵夫家中何方,你定然记得。”
“带我前去!”
“你不愿杀,我帮你杀!”
樵俊鬼亦是恍然,站起身来,握紧手中弓镝,大踏步而走,扫荡森林,一路前行。
方长骑着羊骨怪,跟在樵俊鬼身后亦是一路前行。
樵俊鬼身上鬼气森森,更何况生前乃是猎户,专杀山中野兽,一身气息,吓人的紧。
一路上,并无什么不开眼的山精野怪上前滋扰。
翻过一座山头,樵俊鬼指着山中一点光亮,道:“那便是我原本的居所,现在还有人烟,想必是被人所占。”
方长催促,一人一鬼再走十多里,便到了光亮处。
眼见光亮就在眼前,已有人烟活动迹象,樵俊鬼居然有种近乡情更怯之感,到了原本家中,居然不敢前行。
方长斜眼看去,樵俊鬼身子一颤,不敢直视方长。
方长冷哼,并指如剑,身侧七柄小剑悬浮,驱使胯下羊骨怪,便向着那处人家而行。
看这情形,似乎方长打算大开杀戒!
樵俊鬼恐惧,当下也是跟随方长而行,及至户外,樵俊鬼不敢上前,蹲在竹林之中遮掩身形,静静的看着方长。
方长长啸一声:“不知可有人在?山中危险,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之中传出老远,惊扰不少飞鸟。
片刻之后,屋中光亮亮起。
有老人拉开房门,只有一条缝隙。
那老人探出头来,左顾右盼,看了一圈之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才终于拉开整个大门,招呼道:“快快进来!”
“山中危险,有鬼物盘踞,客人快快进屋来!”
方长微微皱眉,身侧小剑被他收入袖中。
他本想骗开房门,直接杀之,却不曾想,这场景与他想法却是大相径庭。
若这户人家当真是恶人,杀了也就杀了。
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收留自己借宿,是良善人家。
方长目光斜眼扫去,樵俊鬼在竹林之中隐匿,此刻颤颤巍巍。
方长心中暗自思贮。
【诡异之事,不可全信一方。】
此前,樵俊鬼所言,未必是真!
不再多管,方长将羊骨怪留在院外,推门而入,进入这一方小院。
离得近了,方长才看清楚,那老人乃是一老妇人。
并非是什么樵夫。
但在门口缝隙之中,方长看到,有一年轻人手持短刀立在房门后,接着老妇人身影遮掩,手中短刀锐利,闪烁寒光,似乎随时打算暴起杀人。
这年轻人立在房门之后,遮掩行迹,若是心怀恶意,进门之时,一刀砍下,便可杀人!
寻常人挨上这么一刀,必然是倒头便睡!
方长心电再转。
若果真如此,这户人家,杀人如麻,自然算不得什么良善人家。
方长还在想,却见那年轻人转出房门,快走几步,拉住方长衣袖,招呼道:“快快进门,山中危险,有一鬼物盘踞!”
“我已能闻到他身上的腐臭味,他定然就在附近!”
“小哥你也是福大命大,能寻来我这一家!”
说着说着,方长已被年轻人扯着,迈进房门。
而那年轻人长舒一口气,又道:“小哥,这山中夜晚,危险的很,你能穿行其中,不被所伤,也是福大命大了。”
“明日清晨,我送你下山。”
方长也是恍然,随便找一椅子坐下,也是轻笑。
“此前,我曾见到一五丈之高鬼物,盘踞山林,张弓持箭,口呼阿鼠。”
提及樵俊鬼,老妇人和年轻人对视一眼,双双变了面色。
方长将他们的面色收入眼中,全然当做不知,笑道:“我不曾应答,便也相安无事。”
“只是好奇,此地为何有如此鬼物,不知可否说与我听?”
那老妇人却是长叹一声,叹道:“此鬼物,却是与我家有关,都是一番孽事。”
又是长叹一声,老妇人将此事和盘托出。
期间,老妇人长吁短叹,连连摇头,说到愤恨处,亦是合掌,悔不当初。
方长静静听完一切,越是听闻,便越是觉得后怕,乃至于天色蒙蒙亮时,方长已经一头汗水。
心中不由庆幸。
幸亏没有不问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
差点误杀好人!
“却原来是如此!”
方长叹息一声,反问道:“山中有此鬼物盯着你们,更加之山中山精野怪无数,危险多多,为何不搬离此地,进城中生活?”
那老妇人只是摇头叹气,年轻人却是道:“我父亲,死在山中虎口,我两个哥哥亦是死在山中,尸骨无存,不知被何物所杀,只剩下我这独苗,依然要在此地生活,不能进城。”
方长顿时疑惑,反问一声:“这是为何?”
那年轻人张口,老妇人拉扯衣袖,摇头示意。
年轻人却也是摇了摇头,劝慰道:“我看这小哥也不是坏人,萍水相逢,有何说不得?”
当下,也是将其中弯弯绕和盘托出:“客人有所不知,我与母亲,乃是没有户籍的流民。”
“大圣律例,流民无户籍,不算人籍,只是牲畜罢了,人人见之可杀,官府通缉,哪敢入城?!”
“若是我们搬离此地,进城中生活,不说官差杀不杀我母子二人,就是见财起意,欲要盘剥,也是无处申冤,只能认命。”
“更何况,就是邻里见我孤儿寡母,亦可随意欺压。”
“大圣律例,流民者,杀之不犯法。”
言及此处,这个精壮汉子居然眼角带泪:“我现在只怕,我死在母亲前头,若果真如此,母亲无人奉养。”
方长顿住,张着嘴巴,一时无言。
良久,方长感慨。
“却是苛政猛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