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姐面色一变再变,她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居然能够抵抗得住她的美色。
无奈叹息一声,认命般道:“少侠还不杀我,想必有话要问,我必知无不言,但还请留我一命。”
方长亦是赞许,此人倒是个知进退的,省的费一番口舌。
当下,方长笑问道:“听闻谈话,你乃是肉树道观门人,师从何人?”
“门主肉树道人。”
方长惊异,目光连连闪动,“你是门主亲传?”
“是,门主待我极好,视如己出。”
方长了然的点点头,伸手一扯,房梁上的纸人落地。
而后,方长身形越发矮小,片刻之后,只剩巴掌大小,跃入纸人袖口。
原本目光呆滞的纸人活动筋骨,居然变得与常人无异。
而面貌,却是一带着一撇八字胡的阴狠中年样貌。
美人师姐见此一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手段,此前不曾听闻!”
身为修行之人,虽不能说万般手段都能掌握,但肉树道观家大业大,其中门人众多,手段亦是多如繁星,光是耳濡目染,便能知晓世间诸多手段,然而,现在在她面前发生的一切,却是根本不曾听说,更是让人无从理解。
折纸可化钢刀,是法力催化,可这活灵活现的人身血肉,又是如何凭借折纸所化?
专精血肉道术的肉树道观,都是不曾记载此事。
“不该问的别问。”
方长扭了扭脖子,摸了摸脸庞。
这二人到来,让他猝不及防,只能匆忙熄灭火源,躲在房梁之上。
纸扎人还未干透,脸庞有些湿哒哒的,不是很贴合。
他用的面貌,乃是一仇家面貌,如今要杀人,正好用此面貌掩人耳目,栽赃陷害。
“这人,是你师弟?”方长点指,复又发问。
美人眼见方长手段玄奇,眼底闪烁一抹贪婪,但被她隐藏的极好,一闪而逝,面上恭顺道:“肉树道人门下九位弟子,我第七,他是第九。”
“你们二人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方长微眯双眼,他此次下山,并不是为了谭城而来,而是为了一件东西,这二人,莫不是也得到了那件东西的消息?
若果真如此,想要顺利取到那件东西,可就有些麻烦了。
美人魅笑,风情万种:“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方长另一只手背负身后,掐指算着时间。
他又岂能不知,这肉树道观的弟子一直在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等到日出东方,大日笼罩天地,一切魑魅魍魉无处藏身,便是毒消之时。
美人被方长这么一噎,不由白他一眼,但还是顺从解释道:“当年我上山之时,与门内一弟子交好,后来幸得门主赏识,被门主收为亲传弟子,此后关系断绝,但私下仍有来往。”
“我对他一片真心,指望他好生修行,日后修为精深,可得自保之后救我出魔窟,不成想他趁我不备,暗中偷袭于我,更是抢走了师尊他老人赐给我的妙法。”
“那妙法我还未曾观摩,便被他强取豪夺。而他更是在之后叛出师门,改名换姓皮袋道人,浪迹江湖去了。”
“不久前门内弟子偶然得知他的行踪,我为报复,便央求师尊允我下山,了却这积年仇怨。”
方长微微皱了皱眉,皮袋道人?
昨日谭诚之内,那道人仰仗的便是皮袋伶人术法。
想到此处,方长也是道:“皮袋道人已被我所杀,你来晚半步。”
美人师姐微微愣住,而后笑吟吟道:“侠士仪表不凡,更是有江湖人的古道热肠,应当是个大好人。我早知肉树道观不是善类,早想离开那处魔窟,今儿,你我有缘得见,还请侠士不要嫌弃妾身蒲柳之姿,妾身只想伴侠士身侧,为奴为婢……”
方长似是意动,收回长剑。
一旁的火堆边上,那一直安安静静的人面灯笼此刻突然怪叫道:“少侠不要听信胡言!”
“这婆娘在等身上余毒消退,不要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速速杀了这个恶婆娘,放我解脱,亦是功德无量!”
此言一出,美人师姐目光落在人面灯笼之上,阴狠一瞥。
目光之中,满是愤恨!
方长亦是冷哼,袖中飞剑转瞬即逝,将那人面灯笼洞穿,前后透亮。
“只不过是一不死不活,依靠道法苟活的人皮,也敢开口指指点点?”
“我如何做,自有思量,容不得你置喙!”
那人面灯笼此刻面露苦色,哀叹一声。
“苦也,龙潭入虎穴,虎穴又入狼口!怎地我遇到的人,都是这等凶煞之辈!”
方长却是清楚地很,这人面灯笼其上绘制的符文,正是皮袋伶人法绘制而出,而祂能够苟活至今,则是有着灯芯燃烧,为其续命,让其能够开口说话。
这灯芯蜡烛,正是人油所铸!
一个灯笼,如何杀人炼油,铸成蜡烛,为自身续上寿数?
怕不是这对师姐弟为其续命。
如今看到自己占据上风,便倒戈相向,如此两面三刀,他又岂会给个好脸色?
若不是为了事后与这灯笼对账,他方才动手,便想要直接将这灯笼彻底灭杀!
此刻,却又是听到另一道嗓音,愤恨怒骂。
“你这死人头,能不能不要开口,连累我也被洞穿!”
方长斜眸看去,却是微愣。
那人面灯笼,并非是一张人脸缝制而成,而是两张脸皮,一前一后,以针线缝合在一起,正反凑成一盏灯笼,两面各有一张人脸。
他心中亦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是一两面三刀之辈,却原来,正是两面灯笼。
这肉树道观的师姐弟,不知晓道法忌讳,居然弄出一个两面灯笼来,两面灯笼,顾名思义,便是两面三刀之辈,行背刺之事,背主求荣乃是本性。
无论其生前本性如何,受制于道法忌讳,也还是会被扭曲神智,成为叛徒小人。
正此刻,大日光芒刺破黑暗,自东方而来,洒在这天地。
与此同时,方长头也不回,一剑抹了美人师姐的脖子。
鲜血喷溅,不沾方长衣衫。
无他,唯手熟尔。
在美人师姐弥留之际,听见了方长低语。
“能动手毒杀同门师弟的人,绝非良善之辈,这与你出身无关,而是你本性如此。更加之你出身肉树道观,遇见我当有此劫。”
“方才不杀你,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没想到只是符箓,当真令人失望。”
美人师姐嗬嗬喘气,在她身后,一道符箓被她捏在手中,已要催发。
可惜,她慢了方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