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如龙的队伍打北方驰来,绕着山林翠竹的小道。瓢泼大雨之中,路走的并不稳当。上下颠簸摇晃着马车,溢出的一缕熏香也跟着折断了妖娆身姿,漫不经心地自由地钻出木窗又嵌入雨幕之中。
齐珑坐不惯马车,更因着闻不了这四溢的香,心口闷的难受,侧起身支起手猛的推开窗,霎那间,外面啪嗒的喧嚣便张扬起来,室内的香争先恐后的逃逸,迷失在被灌洗的天地。
齐珑“嘶”了一声,重重倒了回去。
外面有人察觉出了声响,便探身细声询问着。齐珑扬起袖子遮住了眼,。
这是皇宫里派来的眼,用着不顺手。
她不自主地抚上额边一道不甚明显,细细看来仍有一浅粉红痕的伤疤。
齐珑低低“唔”了一声,似乎在无声控诉这束缚这她的疤痕,永也无法剔除。
她回想着那日,从生死战场厮杀中凯旋,满身荣光地被召见,抬头看到了高坐明堂的天子,合好看完的册子。在静而明亮的珠帘头饰下,一个不曾经历风霜吹打如一颗天生莹润饱满的宝玉,噙着笑意看她。
“朕果真没看错人,方老将军教的了一个好徒儿。
“这近来也是喜事连连,这大梁有了平定边疆的巾帼,这后宫有了能母仪天下的佳人。”
“齐将军,你我皆受了庇佑啊!
齐珑只觉一声将军叫的讽刺。却仍惶恐跪了下来:“不敢与皇上共享福泽。”
李烬笑了,柔声说:“你如今可想好要什么赏赐?这次吞并旗部你功不可没。”
齐珑忍着痛,不愿与之对视,嘴角扯出无力的笑:“陛下精砺治国,臣为陛下分忧也只是职责所在。”
想要的如今已被他口中贤德淑良的那位摘得,一生的目的、筹划,统统没了意义。
2
车厢内的烟已散尽,仍留那炉子苟延残喘地吐着香,忽然一声惊呼拉回了齐珑思绪,随即一个人影飞身散过,一脚蹬过车头,又是一长串马的嘶鸣,大概是被割了绳子,马车开始彻底失控罢休,齐珑没了依靠般往前扑去,撞上个不明凸起物疼得她呲牙。
又是一个人一蹬,腿劲之大,车厢翻了个滚。
外面的人呢?齐珑紧紧抓住一根固定的木块,在摇晃之中奋力抵开布帘探察,忽然一声划破长风的呼啸从耳畔经过,齐珑双眸睁大,那箭矢的羽毛也同时划破脸庞。刀光亮起,寒光乍现,齐珑连忙翻身,奈何车厢太过狭小,那人眼神尖锐又狠辣无比,倒还是不慎让他刺进了右臂,齐珑额头青筋暴起,右眼皮痉挛不停,鲜血直流,感觉一阵晕眩却又被疼痛刺激着,生命的节奏一点一点被打乱快要平息。
齐珑正欲用所剩无多的气力从窗子跃出去,一道男人的闷哼传来,齐珑抬眼望去,又是一个男子靠着车门,一把匕首抵在那人颈脖,毫不犹豫割破喉咙。
雨水打湿过的地面泥泞太多,车身早已偏离预定轨道。
齐珑急促的呼吸着,死死盯着持刀行凶的藏青色便衣男子。那男子手掀过死者衣领,似乎看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然后手随意一放,尸体便从车上滚落下去。
齐珑捂着右臂,眼神充满警惕,无力问道:“你是谁?”
男子却愣了,有点不可思议看着她,却抿着嘴不说话。
车身又是一阵摇晃,男子眼神冷了下去,迅速背起齐珑,从车上跳了下去。
齐珑有些防备,在男子背上看了眼现在的情形,周围已不知是哪里的荒郊野岭,估计那队人马早已逃的逃散的散,她此番回程本不必走这条路,且带银财不多,车辆印了官字,山贼没必要与官家作反。
没法,此刻容不得她乱想,眼前已被颠得白光一阵阵闪过,昏乱不已,干脆眼眸一闭,睡死了过去。
若是她还清醒,便能看到在大雨拭过的玄烛之下,明轩晃影如水光潋滟,一个人曾在月色下为她奔赴生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