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刚过,赵茜起身的声音惊醒了我,看看窗外的天色,“茜儿,这么早?”
赵茜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道:“安郎,惊醒你了?我想出去练武。”
“走吧,同去。”
迎着晨光,出了客栈,到了客栈外的空地,我与赵茜相互拆招,依然是我守多攻少,赵茜的武艺进步明显,百余招后,赵茜方才收刀站立,模样甚是英武不凡。回到客栈前堂,张维三人也以在前堂等候,吩咐店家准备了早餐后,我等一行就出发翻越终南山。
终南山陡峭难行,交谈方知张维妻子之父乃是蜀国礼部尚书蒋元,一生精于教书育人,蜀王城的门生弟子几有千人,文人书生无不以拜在蒋元门下为荣,在蜀国民间威望极高,张维之妻蒋静与妻妹蒋芷也自幼习武,蜀地武学之昌盛可见一斑。行至午后,山路更加崎岖,只能下马步行,山林深处偶有道观,居所。赵茜和我说道:“安郎,这些多数是世外高人隐身之所,据我师傅所说,以他所知终南山上不下七八个武圣,只是不愿意为朝廷效力,或是为了追求武道之极致者,如果从这个山向西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我师傅修行之所,此次战事紧急,我就不去师门了,待回来若有闲暇时间再考虑吧。”
山路蜿蜒,前行艰难,让我想起了后世李白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近傍晚时分,堪堪翻过终南山,下山路路况稍好,却也无法夜行,吩咐亲卫多去拣些干柴,点上篝火,找了山泉,烧些开水,简单用过晚饭,就各自歇息。
山上太阳升起的早,卯时刚过,东方的霞光若隐若现,我和赵茜纷纷起身,欣赏这难得的盛景,远处一道飞瀑直飞山底。想起了前世背诵千遍那首耳熟能详的诗歌: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张维在身后鼓掌说道:“久仰冠军侯黄河台勇夺四冠,文武双全,昨日武勇在下自是不如,未曾想,我自诩饱读诗书十五载,这诗词一道更是相差甚远。”
我头也未回的说道:“诗词一道皆为小道,时值乱世之秋,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方才是我心中所愿。”
“侯爷真是胸怀天下,维自愧不如。”
我回头一看,张维与妻子、妻妹也在欣赏这晨光东升的美景,张维的妻妹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我。我讪讪的说道:“走吧,去吃早餐,今天还要抓紧时间赶路。”
吃过简单的早餐,一行继续前行,上山不易下山难,纵是我等皆有武功在身,一路也是磕磕绊绊,直到下午时分,方才把终南山甩在身后,钟南山下第一座城池是孝水城,我等一行自孝水城边穿过,直奔今日宿营之地营盘镇,营盘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越过营盘镇之后就是秦国南方最后一个中城安康城,营盘镇虽然不大,城市建设却是错落有致,井然有序,镇上两个客栈被我们包下入住。我看着舆图陷入沉思,此时的舆图颇为不准,误差极大,招来店家询问后的得知,此行距离安康尚有三百里,夜宿营盘镇一夜无话。
经过连续两天的跋涉,终于在第二天暮色降临的时候赶到了安康,安康亦是大秦南方门户,比邻楚国与蜀国,向东就是楚国的房龄郡,向南就是蜀国的巴州,呼延凛将军已经攻下巴州,现在应该在巴郡一带与蜀军交战。
城外士卒带我们进入城主府后,就见到了安康城守安隆,安隆是安康本地人士,对安康城了如指掌,安城守告知:“呼延将军半个多月前经过安康城,我安康为呼延将军提供了足够的补给后,呼延将军就前去攻打巴州了,呼延将军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壁州,一路攻打南江,自己领军攻打巴州,蜀军措不及防之下,城池纷纷失守,据说,呼延将军攻下巴州后合兵一处,正在攻打巴郡,至今战果不明。现整个巴州已在我秦军控制之下,我安康府上的县丞,主薄,守备将军都已到巴州协同治理蜀地了,现今我安康除了了有几百城防,数十衙役负责安康正常运转,官员小吏全部被呼延将军调动到巴州去了。”
“感谢安城守接待,我等一行军情紧急,今夜住宿后,明晨我等也要赶去巴州,今日吃过晚饭就早早歇息吧。”
“久仰侯爷大名,今日安康情况简陋,也只能招待不周了。”安城守虽然说的客气,酒宴规格确一点也不差,安康多野味,飞鸟走禽,山珍野味,摆了一桌,张维家眷与赵茜他们另坐,我与张维、安城守一桌,因安康官员多数不在,宴席也没进行几轮酒宴就结束了,吃过晚饭各自安息。
安康距巴州路途甚远,连续三天日夜赶路纵是亲卫队也是叫苦连天,那张维的妻妹蒋芷小小年纪也是咬牙坚持下来,如此毅力,确实少见,我纵马到张维面前说道:“连续赶路,辛苦张兄了,到了巴州,可以歇息一下。”又对张维妻妹蒋芷说道:“小妹,辛苦了,到了巴州,我请你吃巴州好吃的。”蒋芷却不怯生的说道:“我不要吃好吃的,我要侯爷做首诗。”看不出来,这蒋芷小小年纪还是个文青,看看这个世上,但凡富家女子,个个喜欢诗词歌赋,若不是乱世,做个风流诗人怕也会活的逍遥自在。我对蒋芷说道:“作诗有何难,到了巴州休息的时候就可以。”
第三日中午时分,终于见到曾经的蜀国边城巴州,城墙上断壁残垣还隐约可见当初经历的沧桑,进城后,自有兵卒前来询问,得知是钦差冠军侯到,兵卒连忙通知临时守备将军前来。临时守备将军是个三十多岁的精装汉子,见面后低头纳拜:“巴州临时守备将军孟凯拜见冠军侯。”
“你认识我?”
“回侯爷,长安出行前,点兵台上见过侯爷。”
“把前方局势汇报一下。”
“是,侯爷,巴州至巴郡一路山没有那么多,一路丘陵为主,呼延将军七日前自巴州出发攻打巴郡下属的阆城,阆城易守难攻,现如今战事如何尚不知。”
“攻陷巴州城,蜀军伤亡如何?”
“我军攻打巴州,只在城外射了几轮重弩,巴州蜀军就停止抵抗了,我军基本没有战损,也没有机会杀敌,俘虏蜀军两千余人,如今都在后营关着,十分头痛,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斥候不是说巴州蜀军城防有五千人吗?怎么才俘虏两千多人?”
“侯爷有所不知。巴州城守与守备将军勾结起来吃空饷,每年骗取大量军饷,据俘虏说,按蜀律,最底层士兵军饷一月二两纹银,落在兵卒手中,不到八钱,蜀中军士无不痛恨守备将军。”
“那原巴州城守和守备将军呢?”
“都关在后营,只不过单独看管。”
“带上来,我要问话。”
稍后不久,一个中年文士和一个样子猥琐的中年男子被带上大堂,孟将军对着二人说道:“这是我大秦南征总指挥冠军侯唐侯爷,侯爷怜悯你们,想生想死就看你怎么回答侯爷问话了。”
那中年文士率先一步跪在堂前“侯爷请问,鄙人唐智,巴州城守,这是吴毅,巴州守备,在下一定有问必答,不敢欺瞒侯爷。”
“这么巧,你还与我是本家,我问你,巴郡城守是谁?守备将军是谁?”
“回侯爷,巴郡城守是在下的同年,司宇大人,守备将军是杨业将军,我与司宇交情不错,若大人信得过,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劝降司宇大人。不过此去巴郡要通过阆城,阆城城守潘羿不足为虑,倒是阆城守备将军严莽此人侯爷不得不防,据传这严莽严将军是峨眉弟子,有万夫不当之勇,阆城本身周围群山环绕,进出阆城只有一条小路,只能容三骑并排通过,稍微宽大些的马车都不能经过,这阆城自严莽上任后,又加砌城墙,我上次去巴郡与司宇大人庆生的时候路过阆城,阆城现今城墙足有七丈之高。城墙两边全是天然山丘做为屏障,端是易守难攻,虽然阆城守军只有三千,可是占据地利之下,纵有千军万马,也只能有百十人可以同时攻城。”
此时张维插话说道:“严莽此人我知道,他曾是峨眉弟子,峨眉派弟子中男女各半,这严莽喜欢上了师傅之女,师傅嫌弃严莽粗鄙不通文采,没有将女儿许配与他偏偏许配给其师弟,严莽一气之下私自下山入了军营,这严莽年纪并不大,也就长我三四岁的样子,为人刚愎自用,我在八品的时候代表师门与其交过手,我没他力大,他没我招数精,算是平手,这七八年过去了,他定是入了九品。”
“匹夫之勇不足为惧,我更怕的是智官,文武双全且足智多谋者最是难以防范,一介莽夫不足为虑,那就是说这严莽大约三十岁左右?”
“差不多吧,峨眉、青城经常交流切磋,那严莽参加了一次就叛出师门了。”
我转身对唐智城守说道:“既然你有投效大秦之意,我可以做主免你死罪,你若是想保留家产不被充公,就得帮我劝降司宇城守,至于如何攻打阆城不用你操心,你就随军走吧。至于守备将军吴毅你贪污军饷,欺压军卒,拖下去,在蜀军降卒前问斩。”
不理那守备将军的求饶声,我和张维说道:“走吧,随我去劝降这些蜀军士卒。”
走到后营,后营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站着蜀军士卒,我跃上高台,运足中气大声说道:“蜀王昏庸无道,百姓水深火热,奉大秦天子之命,率秦军解救百姓于水火,巴州守备将军吃空饷,克扣军卒,罪大恶极,奉律斩。”早有操刀手上前抓了守备将军下去了。我接着对士卒说道:“如今,你们面前两条路,一条入我大秦军营,按功升迁,兵饷足额发放,灭蜀战后按军功封赏,我大秦士兵兵役服完可返乡领取良田,普通士卒十亩,骑军十五亩,队正三十亩,校尉百亩,做为永业田继承后代,纵是不幸战场身死,家中亲人也可获得永业田二十亩,纹银三十两做为抚恤金。如不愿意参加秦军,脱衣卸甲,可返乡回家。”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此时有个老兵站出来说道:“你这么年轻,说的话能管用吗?”
“我乃黄和台大赛骑射武冠军获得者唐云安,秦王奖我武勇无敌封我冠军侯,全权领军秦军灭蜀总指挥,你说我说话管不管用?愿意归降秦军效力者站左边。愿意卸甲的站右边。”
台下的蜀军降卒有些毫不迟疑的站到了左边,蜀王横征暴敛,如不是家中贫困无奈,谁愿意出门当兵,这些站在左边的兵卒想必也是挣钱为家人,一炷香后,两边人数差不多,站在右边的士卒脱下军甲,卸在一边,堆积如山。
吩咐守备将军孟凯去府库拿取纹银五千两,给每个卸甲归乡的士卒发放二两纹银做为返乡之资,愿意为大秦效力的士卒每人三两纹银做为第一个月的军饷,一时间校场响起了大秦万岁的欢呼声。吩咐守备将军孟将军一视同仁晚上给降卒安排一顿丰盛晚宴之后,我就和赵茜张维等人来到了守备将军为我们准备的下榻之处。我对赵茜说道,明日你带着亲卫队和降卒,带上蜀军卸甲赶往阆城,我和悟空明晨出发,尽快赶到阆城,我要争取在你们赶到阆城的时候攻克阆城。
“安郎如此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妨,张兄介绍了这严莽的性格,我就针对他自认武勇给他一顿终生难忘的打击,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赵茜知我心中一旦确定之事,必是把握十足之事,故也不再劝。我转身对张维说道:“此去阆城还有两百多里,张兄可与我前行至阆城,嫂夫人与赵统领等晚些到达也无妨。”
“侯爷好气魄,视阆城为无物,在下也承诺阆城至绵州一线皆是家父亲信,只要攻下阆城,愚兄必保证大军一路至绵州畅通无阻。”
吩咐准备晚宴后,那张维的妻妹鼓起勇气问我“侯爷,为什么巴州的官员侯爷用一个杀一个?”
“你是说城守和守备将军?第一我要蜀军降卒为我大秦效力,这些降卒对城守和守备皆是怨声载道,我必须杀一人为士卒泄愤。第二我也可以两人都杀,不过如此一来,以后的每座城池的守备将军与城守就会殊死抵抗,想着反正城破也是死。所以留一人是为今后官员投降留条路,杀一人是为军卒收心向大秦。”
“侯爷真是足智多谋,仁怀天下,姐姐和我还担心侯爷杀人如麻,攻下蜀王府后滥杀无辜呢!我和姐姐自有蜀王府长大,对蜀王府城有着深深的感情,蜀王昏庸,百姓日子困苦,我和姐姐每到荒季,就去施舍粥饭,这几年简直不够施舍之人,每次数百斤粥粮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饥民抢光了,听父亲所说,偏远州郡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想想都觉得可怕,只求大秦占领蜀王府后,能宽待百姓。”
“此事你不用担心,临来蜀国之前,我已经向陛下汇报了灭蜀之后的国策,轻徭役,减赋税,抓民生,促生产,奖生育就是我大秦攻克蜀王府后对蜀民的承诺,此外我还要开仓放粮,重新划分土地,所有土地登记造册收归国有,百姓租地耕种,缴纳亩产的十分之二做为地租费用,剩余归百姓所有,鼓励多劳作多收获,消灭城郡里的土豪劣绅,让蜀民切实的融入我大秦。另外在蜀国推举科举制度,使蜀国人才可为我大秦官员。”
一席话听得蒋芷目含晶光,崇拜地对我说道:“如此一来,侯爷就是蜀国的恩人,我代表蜀国百姓感谢侯爷仁爱。”
“过奖了,蜀国交通闭塞,不知外面局势之险,现在齐晋两国战事胶着,齐国勾引贼寇匈奴两面夹攻晋国,晋国局势岌岌可危,我大秦攻打蜀国也是为了自保而已,秦国强大了方能保证在四国大战中不处于下风。”
说话间,饭菜开始上桌,我等几人纷纷开始进食,一路风餐露宿甚是辛苦,如今终于有可口的热饭热菜,众人都是胃口大开,晚饭过后,我让赵茜泡了壶茶,与张维商量着下一步行程。
“张兄,明日你与我同行前往阆城,阆城攻下后,我的意思是由你带着呼延将军跟随你收复绵州所辖之地,收复之后带领一万五千人直取剑阁,届时穿上蜀军降卒军装,以增援广元为借口进城,进城后以秦军悍勇必能攻克剑阁,攻克剑阁后如法炮制攻克广元,如此张兄就是大秦攻克蜀国第一功臣。届时张兄协呼延将军、尉迟将军南下援我攻打旌城和蜀王府。我如果劝降巴郡成功后会继续攻打遂州,遂州距蜀王府只有两百多里,如此蜀国危矣。”
“好。就依侯爷安排,在下必不辱使命。”
安排好后续行军线路后,和赵茜入卧室休息,赵茜问道:“安郎,你觉得这个张维可信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不能成功,灭蜀也是早晚的事情,无非是耽搁几个月而已,如今有捷径灭蜀,即可使我大秦士卒减少伤亡,又可使百姓免于战灾,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