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鸣时分。
大街上,余笙走到城主府外。
府内,三四个丫鬟伙计正在打扫,看起来较为忙碌。
余笙径直走向账房。
“是小笙啊,今天来这么早啊。”
一道声音叫住了余笙。
余笙循着声音看去,是一名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留着长长的胡须。
身后跟着两三侍从。
余笙拱手恭敬道:“城主大人,今日打算将城中账务尽数算清,这才来早了些。”
城主微微一笑:“你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也不必如此殷勤的。”
城主又露出疑惑之色:“莫非是有事,要休假否?”
余笙恭敬道:“城主大人,其实,晚辈已打算好,在处理完城内账务后,便去望月宗那边,看看能否当上月卫。”
月卫,便是属于望月宗的修士。
余笙接着补充:“突然告知此事,还望城主大人海涵,后须账务晚辈可以推荐一位伙计,便是一直辅佐晚辈的夏秋。”
城主略微有些惊讶,他还是很欣赏余笙的,毕竟以余笙的言谈举止,若不是了解余笙的来路,他都以为眼前这位年轻人定然是落魄的贵家子弟。
而且就连那算账的速度都闻所未闻,甚至不需要算盘。
城主问道:“是对待遇有所不满吗,如你这般,又何必去当那月卫?再过几年,我保证,定然会给你一个不错的位置。”
余笙闻言有些感动,城主对他有恩,也赏识他。
月卫,的确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份美差,一旦能修有成果,还可增加寿元,然而,对于有志之士来说,是万万不愿的,一旦当上了,便是永远,再无自由可言,寿命再多又有何用?
余笙轻声道:“城主大人的恩情,笙感激不尽,但,笙已经决定了,此世别无所求,只想一睹修仙之路。”
城主闻言,脸色有些复杂道:“你来,我们聊聊吧。”随后走向里屋。
余笙略微迟滞后,跟了过去。
两人在里屋坐下,有丫鬟为两人各倒了杯茶。
城主摆摆手令他们出去,并带上门。
城主慢慢拿起茶杯,品了口茶,
“小笙,你可知,普通人一旦成为修士,面对的,可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死亡是最轻松的。”
余笙沉默。
城主继续道:“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你我这样的人,另一种便是他们,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不能算人,只不过是属于他们的资产,如果能尽量远离他们,不被注意到,还可以安稳的过完一生。”
城主微微一滞,接着道:
“你未曾接触过他们,大部分人也不了解他们,可我是知道的,他们,已经不能算人了,他们的人性已经扭曲到让人胆寒了。”
“你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做出来什么事。”
“一旦接触那个世界,便是无边地狱。”
余笙依然低头沉默。
城主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道:
“也罢,待你去时,切记,一定要争取李氏主系二小姐门下,若不行,便争取胡氏门下,李家二小姐这人还算正常,虽然有一些小问题,但对其亲卫还算在意,也会让你日子好过一些。”
“胡家,表面看来,最邪,最霸道,但依我看,反而还算正道。”
“若是你没被这两家看上,最好能脱身便脱身,不过...到时候应该也没办法脱身了。”
望月宗,是由各个氏族组成的。
余笙暗暗记在心中,凝重道:
“城主大人之恩,笙感激不尽。”
随后又摇头失笑道:“不过,也许晚辈根本就没有成为那修士的资质。”
城主微微一笑,
“若没有,那也好,回来跟着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说罢,城主不在多言,起身便要离去。
余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城主鞠了个躬。
已无需多言。
无论是当初城门下的放行准入,再到生计温饱,让余笙总算有了歇脚处,全部都是这位城主的恩情。
揽月城主,南阳升。
接下来几日,在处理完了一切事务,余笙向城主正式请辞。
却被驳回了,并被告知,当不上便回来。
余笙回到家中开始收拾行李,行李当然也包括铃语,他不可能弃之不顾。
望月宗位于揽月城外数十里,余笙当年带着妹妹来到此地时,曾远远望去过。
三座高山入云间,山腰处,是一栋栋伟岸的建筑屋殿。
山脚下被群山环绕,看不清其内,但远远望去,有一道道霞光飞出。
路途遥远,但余笙早已盘算好,他找到一支途径望月宗的商队。
只需支付一些钱财,商队便欣然答应了。
余笙牵着妹妹的手,两人各背着包袱,走出了家门。
四周,有人开道门缝偷偷看来。
余笙也不在意,他这些年并未和这些邻居有过深入的接触。
过了些许时,两人上了商队马车。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商队缓缓驶出城外。
马车内,除了余笙兄妹二人,还有一对妇孺,两名中年男人。
余笙默默观察,妇人静静的抱着孩子,透露着不安的,另外两名男人,一位仰头睡去,一位透露着猥琐的男人时不时看向那妇女那边。
商队已行驶三个时辰,众人都有些饿了,纷纷拿出干粮填腹。
余笙拿出一块白饼喂着铃语,时不时给她擦擦嘴。
铃语目光中透露着不解,几次想要自己拿着饼吃,都被余笙阻止了。
余笙眼里带着笑意,就这样喂着。
待铃语吃饱后,靠在余笙肩边,他才拿出一块白饼吃起来。
又过了约两个时辰,马车外传来一阵阵杂乱声。
余笙神色凝重,拉开车帘向外看去。
是马匪,商队雇佣的侍卫正在和他们战斗。
然而马匪人很多,那些雇佣卫死伤过五成后,便有人策马逃离。
余笙深吸一口气,迅速摇醒铃语,拉着她走出马车。
商队驶入的是一处森林,如果趁其不备,可以藏入深处。
在余笙下车时,四周都有逃窜的人,已经没有侍卫在抵挡马匪,他们正在追赶这些四散逃窜的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马匪大喊:
“都乖乖别动,我们只劫财不杀人,如若敢跑!被我抓住了,活活扒了你们的皮!”
听到此话,大半人不在逃窜,但依然有少数人在四处奔逃。
只见那群马匪掏出弓,射向那些人。
余笙心里一惊,这马匪还会用弓。
他环顾四周,此时已经无法逃离,否则太过显眼。
应该在一开始便躲入四周,静待其变的。
虽然那时出去也会有危险,但总比现在好。
余笙的选择错了,这几年的安逸生活麻痹了他的神经。
众人被赶到一处,马匪包围着众人。
一个接着一个人被搜刮着,伴随着殴打和谩骂。
有些衣服布料稍好的更是直接被扒走。
余笙看到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更是直接被绑了起来,其丈夫痛苦不舍,想要扑上去,被一名马匪一刀斩掉头颅。
那马匪大声道:“想活命就都老实点!”
余笙紧张的看了眼身旁的铃语,脸上的疤痕依旧逼真醒目。
一名马匪来到余笙面前,看了看二人破旧的布衣,嫌弃的啧了下嘴。
这时一名马匪惊喜的大喊:“老大,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娃娃,哈哈哈哈。”
是之前马车上的那对妇孺,此时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不,不要,求求你了大人!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没人理会她。
那妇人只好再次哭喊道:“求求你了...把...把我也带走吧,我能干活,求求你了。”
那马匪闻言有些迟疑,看向领头的马匪。
领头那马匪看了看妇人那姿色平平的脸,嫌弃道:“别管她,寨子里娘们够多了。”
于是妇女被推到一旁。
余笙这边,很配合的交出了全部的东西。
那马匪在给铃语搜身时惊奇道:“哟,还是个娘们,啧,真特么丑。”
余笙闻言松了口气。
怎料那马匪忽然恶趣味的向身后的同伴喊道:
“来看看,这娘们真特么丑啊,哈哈哈哈。”
余笙顿时又紧张起来。
还好,那些马匪只是看过来一眼便嫌弃的挪开了视线。
领头的马匪也看了一眼,接着移开了目光,忽然,他又看向这边。
余笙的心一紧。
难道被他发现了端倪?铃语的容颜一旦暴露,必然会被绑走。
铃语从小便生的可爱秀气,长大后更是美貌动人。
还不是一般的美貌,是让人看了便会生出恶念的那种。
所以在前些日子,余笙才会对铃语擦脸非常警惕重视。
那领头的马匪向这边走来。
余笙身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时大脑疯狂的想着该怎么办。
然而,任他如何去想,都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绝望。
只见那领头的马匪走到二人面前,他端详着余笙的脸,忽然笑着对身后的同伴笑道:
“哥几个,来看看,这家伙长的可以啊,你们说,老二那家伙喜不喜欢,哈哈哈哈哈。”
余笙的心里要吐血了。
冲他来的...
余笙的心里像是吃了屎一样。
这时,四周的马匪都笑了起来。
还好,似乎只是在打趣,并不是认真的。
这些马匪在之后便离开了。
马车被他们一同拉走,现场只剩下光零零的众人。
余笙松了口气,还好,用来给铃语“化妆”的那个包没有带,自己料到过这种场面,要是那个包被翻出来就完了,劫匪会明白自己被欺骗了。
余笙看向一人,那人是这商队的老板。
此时被扒光了衣服,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此时也有不少人埋怨的看着他,甚至有人直接踹了他几脚。
毕竟,没有顾好众人的安全,都是他的思虑不周。
但余笙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思虑的不到位。
余笙很自责。
他翻出地图,在询问了几人后,得知距离望月宗还有着十六里地。
叹了口气后,便拉着铃语准备上路。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来,用土灰尘拂了拂脸。
顿时,余笙的脸变得灰蒙蒙的。
见余笙二人离开,众人有些准备返回揽月城,有些跟随其后。
也有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路过那先前被抢着孩子的妇女时,余笙好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向一人看去。
果不其然,先前那猥琐的中年男人正两眼色眯眯的看着妇女。
余笙皱了皱眉,牵着妹妹的手,继续离去。
走了三步,终究停下。
回身望向妇女,问道:
“是走是留?”
那妇女抬头,眼里依然带着茫然和无措,还有痛苦。
余笙静静等了几秒,四周有人看了过来,有人不管不顾。
那猥琐的中年男人此时眼神狠厉的看了过来,像是在警告余笙不要多管闲事。
余笙没有理会,静静的看着妇女,见其没有动静,转身牵着妹妹的手离去。
走了一段路,那妇女在二人身后跟了上来。
余笙回首望去,妇女的后面,那中年男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余笙的眼里保持着警惕之色,对那男人,也对那妇女。
不能通过一个人是否强弱来判断善恶,有时候单纯的善良往往会害了自己。
过了两个时辰。
几人继续走着,余笙因为带着铃语,行进的较慢,而之前一同选择继续前行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余笙二人,还有妇女,已经她身后那男人。
那妇女却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不怀好意,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眼见铃语渐渐有些走不动,余笙找了块阴凉处,准备歇息下来。
那妇女见状,也跟着在两人附近坐下。
中年男人在不远处坐着,盯向这边。
铃语有些难受的把手放在脚踝处。
余笙见状有些无奈,将铃语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温柔而不失力度的按摩着铃语的脚踝。
铃语顿时一脸享受的靠在树上。
一旁的妇人看着这一幕,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这时,余笙开口了:“你要去往哪里?”
妇人迟了一下回道:“清泉镇,我丈夫在那里等着我。”
提及丈夫时,眼里闪过一丝慰籍之色,随后便是羞愧之色。
余笙点点头,倒是不远,再有五里路就到了。
两人不在多言。
过了一会,余笙拖着不情不愿的铃语起身。
妇人也跟着起身。
几人继续走着。
天色渐晚,余笙眼角撇向后方。
快要忍不住了呢,余笙心中暗想。
显然之前那男人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明白再不下手就晚了。
余笙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心中感慨,
人啊,可以是人,但更可以是野兽。
又过了一段路,只听到一声惨叫。
余笙转身看去。
男人正撕扯着妇人的衣裳。
余笙右手袖口缓缓浮现出一根被刻意弄尖的棍子,这是刚刚休息时他偷偷捡起的。
余笙松开铃语的手,缓缓靠近男人。
右手略微遮掩,面带笑容的看向男人道:
“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是何苦呢?”
男人冲着余笙嘶吼道:“滚开!没你的事!”
手上动作不减。
但见余笙依然缓缓逼近,便一巴掌把妇女拍飞到地上,警惕的看着余笙。
余笙依然保持笑容,停下脚步,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呢?”
男人不屑道:“妈的,老子钱都没了,不上个女人泄泄火岂不亏死了。”
余笙认可的点点头,那男人见状一喜,仰头笑道:
“不如你也一起来,不过要我先来,哈...”
还没笑完,余笙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尖刺精准的刺向男人的喉咙处。
由于用力过猛,木棍直接穿透男人的脖颈。
余笙冷漠的看着眼前血液喷涌的男人,
“说的对,辛辛苦苦赚的钱都没了,不泄泄气岂不亏死了。”
妇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余笙转身牵起铃语的手便离去。
铃语回首看向男人倒地的尸体,并冲其扮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