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烛天,血色弥漫。
眼前似乎有无穷的红雾,笼罩着一切。
“这是......哪里?”林黎迷茫地看着四周,视野很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手上沾染了泛淡金色的血液。
他愣了愣,理解了自己的眼睛在流血。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慌乱。
体内极度的虚弱感突然出现,林黎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土地被无数的鲜血泼洒,炽热如烈火。
“林黎?林黎!这里是天脉【辰璃】,听到请回复!”
耳机中传来急切的呼喊,是很熟悉的声音。
林黎想张口回答,但无法出声。
他低头,自己的身体大部分已被一种偏黑的银色流光所覆盖。
未被覆盖的地方弥漫淡淡的金色,正逐渐暗淡下去。
“该死的,天君敕令·紫帝千雷!”
无数紫色雷柱在远方降下,漫天雷云弥漫,消融着血雾,与地表的鲜红烈焰形成鲜明对比。
“呼叫【穹皇】,这里是地脉【帝师】,听到请回复!”
“呼叫【穹皇】,这里是乾组,听到请回复!”
“呼叫【穹皇】,这里是【青龙】,听到请回复!”
...
...
越来越多的声音自耳机中传来,无数毁天灭地的法术与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出现。
但声音越来越模糊。
林黎用尽全力抬头,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一股血柱从瞳孔中喷射而出,瞬间击穿雷云与无数法阵,射向地面。
“轰!”
耳机中失去了声音,一片嘈杂。
林黎微微张嘴,心中似乎涌起浓浓的悲伤。
“呼叫【穹皇】,这里是【繁光】,听到请回复。”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林黎猛然睁眼起身。
眼前是熟悉的卧室墙壁与挂画。
米开朗基罗的《末日审判》。
一旁的挂表正显示时间——八点半。
“我...梦到了什么玩意?”林黎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有些疑惑。
浓浓的痛苦和绝望在他心中荡漾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不见。
思索无果,林黎起身开始洗漱。
“嘶”正洗脸时,林黎轻呼一声,捂着眼睛关掉了水龙头。
右眼突然有些疼。
“没休息好吗...”疼痛轻微减缓后,他摇了摇头,随手拿了两片面包,出了门。
盛夏的热浪里,景色也模糊起来。
林黎走在人行道上,微微地喘着气。
地铁口到量子大厦——他的公司所在大厦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属于扫个车子浪费钱,走过去又热死人的那种。
之所以是量子大厦,是因为它的七到九楼是银江量子中心,但其他楼层也有一些其他单位。
喝了口冰水,感觉恢复了些活力的林黎继续前行——身后那台笔记本电脑在此时显得沉重异常。
“我当年到底是怎么背着十几斤的书包天天上学的?”林黎陷入了沉思。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江若没有回他消息。
“这丫头...怕不是实验做过头了。”他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江若比他小三岁,是同一高中的学妹——但是和他同年研究生毕业于帝京大学并进入银江量子中心就职。
天才理科少女了属于是。
二人在学校就是旧识,工作后也常有来往,是蛮好的朋友。
到了公司门口。玻璃门后的保安正笑着朝他打招呼。
作为帝京大学的毕业生,他就职于一家业内有名的历史研究所,也做出了一些成绩。
脸上浮起解脱的笑容,他伸手推开玻璃门,一步迈入。
眼前的景象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但是,周围出入大门的人群在一瞬间消失,笑眯眯的保安同样不知去向。
林黎呆立在原地,片刻后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确定了不是梦。
他往后退了一步,原本的玻璃门已变成冰冷的墙壁。他不死心地拿出手机,不出所料地,没信号,没网络。林黎深呼吸了几下,使慌乱的情绪先冷静下来。
“对了,紧急呼叫……“他连忙拨出110。
没能拨通。
林黎放下电话,思考着。
中央机房有条总网线。
那条线是联通量子中心的。
如果它也失效的话,那自己......到底在哪?
看着面前明亮但幽深寂静的大厅,林黎掂量着从前台拿的水果刀,深吸一口气后,迈步向前而去。
但没走几步,看着电梯,他就犯了难。
一般来说这种情节里电梯都是必死的对吧。
但研究所在十楼,而且安全通道的楼梯环境......林黎抿了抿嘴,还是按下了电梯按钮。
“叮咚”电梯门立即打开,明亮的光线并没有使他感到心安。
小心翼翼地进入,按下了⑩后看着关上的门,他轻呼一口气,想了想,按下了电梯里的紧急呼叫。
“嘟…嘟……嘟……”无人应答。
虽然不出所料,但林黎还是有些失望。
接着,他缩到了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电梯数字。
眼睛又犯起了疼。
九楼时,有些隐约的声音传来,让林黎有些紧张,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叮”电梯门开,没有贴脸杀。
林黎探出头看了看,光亮的通道十分熟悉,但墙壁上的血迹使他知道这里不是记忆里的通道。
心脏跳得很快,林黎不断的深呼吸着让身体尽量停止轻微地颤抖,紧了紧手中的刀,他走进通道。
“啪嗒”灯光灭了。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跑!”此时此刻,林黎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当即向着右边狂奔,脑海里已然将整个十楼拼成一幅平面图。
路过自己的办公室时,他迟疑了一下,选择了冲进门,出来时,拿着一个挂着十字徽的香囊。
林黎轻轻抚了抚手中绣着花纹的香囊,眸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转头继续狂奔,目标是两区相邻的消防门。
十几秒后,一个身高将近三米的怪物出现在走廊中。
他的眼睛硕大异常,占了半张脸,六只手臂挥舞着一沓沓纸张,腰间有一张扭曲的少女脸,看上去十分恐怖。不住地发出着尖啸。
“到了!”林黎跨过走廊的一条黑线,随即转身捶下防火帘的开关,铁帘逐渐降下。
他大口地喘着气,内心安定了下来。
这所大楼是市信息中心,布置了最为先进的防护措施甚至反恐措施。比如前后各两厘米的双层铁片,中间夹有缓冲用陶瓷等物质能防爆的“防火帘”。
摸着黑,他找到了配电室,打开了备用电源。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的强光,林黎的眼睛越来越疼了,从眼球根部传来的刺痛感令他不断地揉着眼,却缓解不了分毫。
林黎回忆了一下,确定了中央机房的位置。
很快,他走进机房,电脑连上中央网线,开机。
还是没有信号。
“啧”林黎失望地皱了皱眉,他四下看了一下,看到了一个闪烁着的信号灯。
“主脑?还开着?”他有些惊讶,走了过去,按下了启动键。
待机的机械迅速启动,全息屏幕打出。
同样没有网络。
林黎尝试着打开数据库,检索了一下,一个加密文件出现在他面前。
“这......”他有些迟疑,输了几个密码不对后,他意识到这不是官方文件。
眯了眯眼,他把自己的电脑搬了过来,连上主脑。
随后,他打开了几个软件,主脑瞬间绿屏,随后数据流不断飞逝。
林黎盯着屏幕,时不时按下几个键。
“停”他找到了密码。
输入后,一个视频,一个文档,一个照片出现在林黎
视频里,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认识的人。
朱权和......刘婷?
怪物冲撞防火帘的声音不断传来,林黎沉着脸色将视频快进完,又大概扫了下文档——刘婷的日记和那张她从楼顶一跃而下后的遗体照片。
“呵“林黎漠然,“还真是一出好戏.
刘婷,普通一本毕业,和林黎是同一所高中,算是他的学妹。
她的能力很不错,长相也好看,在林黎的推荐下过了笔试和面试,进入了研究所。
后来林黎去欧罗巴访问两年,期间和她通过几个电话,那时就感觉有些语焉不详,但照顾生病的妹妹和繁琐的事务导致他没有过多询问,也很快淡忘。
等到回国时,听到刘婷在半年前因为心理问题跳楼自杀,也只是恍惚疑惑了一段时间,便放到脑后。
而现在,想到视频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日记里从无助到绝望的文字,无疑为林黎眼里的遗体照披上血色的外衣。
“朱权!”林黎紧紧握着拳,深深地后悔缠绕着他的内心。
虽然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总觉得如果自己能再细心一点......就能救下一个鲜活的生命。
林黎迅速使用u盘将资料备份,将电脑收拾好,继续前行——九楼是信息中心,那里配备了量子智脑。
不知为何,即使没有网络,但他有种直觉,他来到这里的使命,或许就是将去往智脑,将这份资料传出。
就是解开这段被隐瞒的,充满了血的秘密!
刘婷的日记:
2038年2月2日:唉,毕业了......家里也支撑不起我继续读研,妈妈治病还要很多钱,我要赶紧工作,可是历史专业......唉......
7月11日:这些天的简历都石沉大海了......这下怎么办呀
2月13日:佳佳说可以介绍我去她朋友家的公司当前台......可是工资很低,而且和我的专业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吧,有点犹豫。
7月7月;今天遇到林黎学长了,在高中就天天看到他的牌子在校园里挂着,真人更帅了啊啊啊啊.......咳咳,他是一家历史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欸,好厉害。
7月19日:厚着脸皮跟学长说了工作的事,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妈妈那边......我的面子也不算什么了!
7月20日:真的有机会!刘婷,你要加油!不能辜负学长的帮助!
7月27日:过啦!过啦过啦,我可以当研究员啦!一定要请学长吃饭!而且......他真的好帅也很厉害......咳咳,我想什么呢。
8月8日;找所长预支了一年的工资,本来是不抱希望的,但他居然批了?可是他的眼神......
8月27日:请了学长吃饭,听说他就要去欧罗巴了,可惜......
9月1日:学长走了......总感觉所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应该没事的。
9月15日:今天晚上所长请我吃饭了,他很礼貌,但......是我太敏感了吗?
10月5日:和佳佳出去玩,她让我小心那个所长,建议我和学长说一说这个事。
11月12日:所长平时离我越来越近了......还是跟学长说说吧。
11月13日:与学长通了电话,听说他妹妹病得很重.....我就不用这种莫须有的事打扰他了吧,自己多注意就好了。
12月9日:最近工作变多了,回家越来越晚,而且冬天天黑得早,很多时候错过末班车就回不去了。
12月26日:大家最近都每天加班到深夜......我也要更努力才行。
1月15日:公司购置了新的饮水机,可以喝果汁欸。
1月17日:今天太晚啦就不回家了,写完日记喝杯水就去睡觉。
3月1日: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饮水机里有安眠药,我,我只是加完班去喝了杯饮料,为什么,为什么啊......
当我清醒时,一切都发生了。那个恶魔拍下了视频,用工作来威胁我。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需要钱,妈妈还要等我治病。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新年的,一次又一次的侵犯笼罩了我脑海的全部,乃至麻木。
我是坏女人吗......也许吧......
7月27日: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进了所。后悔吗?也许吧,但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更何况,治病钱也拿到了.....
我又跟学长通过电话,我没有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会很自责的,尽管这和他没有关系......
8月5日:昨天......朱权又叫了好几个人......
我竟然没有多么大的愤怒,而是机械地完成着每一个步骤,没有任何的刺激与快感,我的喘息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快点结束这一切。
当我躺在恶臭中时,我知道,我早已死了。
10月2日:我看到了,视频,在一个网站上。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妈妈治病的钱已经够了,我也无所谓了。
对不起,妈妈。
学长,我不恨你,我也不后悔。
学长,我喜欢你呀。
学长,我不会留下线索的,你能好好地生活,我就很满足了。
希望现在的我这么说,你不会觉得恶心吧。
那......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