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本以为只要不断超越昨天的自己，很快就能追赶上刘年。
可是刘年所做的事情，和她曾经有什么区别？
伐木、采药、剥皮、烧炭、采矿、打铁……
这和她以前学习七宗的东西，本质上并无区别。
刘年和她有一些相似。若要说区别，刘年要比韩秋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所以刘年到底是怎么挥出的那一刀？
她来此，只是想问一问。
韩秋不是一个会纠结的人，她直接敲了门。
得到回应之后，韩秋进入院子，院门在她身后闭合。
她看见刘年在端详着一把刀，那是柴刀的形状，可她却能感受到，这把柴刀有了灵性，正是昔日那把刀坯的灵性。
而那把柴刀，刀背均匀，恰如女子“骨肉匀停”，这样的刀重心一定很好。
刀剑都是使用者身体的延伸，韩秋是用剑的好手，自然看得出这把刀若是放在刘年手里，一定会像他自身的手臂一样好用。
韩秋道：“恭喜。”
已不需去问。
刘年颠了颠，比之前那把刀要重一点，他已锤炼了很多把柴刀，这把刀也是他最满意的。
他暂且将柴刀挂在身后，十六日锻打，即便是他的灵气也枯竭过两次，若非尚有一些易经丹补充，这把刀还锻不出来。
刘年道：“有事？”
“是。”她道，“我是个天才，无论是谁见到我，都会说我是天才。”
刘年点头。
“我学什么都很快，所以在试剑的时候，我想学七宗所有的东西，好确定我要走的路。”
她的语速很快，眼神遥远，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这些东西我学的都很快，触类旁通之下，也有自己的理解，可那天荡云山上我挡不下你的刀，你在第二刀时，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后来你跟我说要不断地超越昨天的自己，我以为是今天的我并未学剑，可我发现……”她一顿，又道，“我发现你比我浪费的时间还多，我们明明是一类人，为什么你能有那样凌厉的刀，而我却没有？”
刘年道：“我们是一类人？”
韩秋道：“不是么？”
刘年感慨道：“世界上绝不会再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韩秋道：“为什么？”
刘年道：“直到现在，我遇见的事都很简单，甚至有些事简单到我不需要去做，就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韩秋挑眉道：“比如？”
刘年道：“比如修行。”
韩秋道：“难道你不用修行？”
刘年道：“不用。”
韩秋道：“那你的修为如何提升？”
刘年道：“灵气自己会进入我的气海，我也会吃一些丹药。”
韩秋道：“你会炼丹？”
刘年道：“自然。”
韩秋道：“你的丹炉呢？”
刘年一指，韩秋望去，是几口锅。
韩秋道：“这也能炼丹？”
刘年道：“自然。”他理所当然道：“炼丹很简单，用锅就足够了。”
韩秋忽然想到那把刀，问到：“你是怎么锻的刀？”
刘年一指，韩秋望去，见到阵旗，见到高炉，诸多等等。
韩秋疑惑道：“你锻打十六天，为何没有灵石的残渣？”
刘年疑惑道：“灵石是什么？”
韩秋提高了嗓门，道：“你用什么驱使阵法？”
刘年道：“当然是我自身的灵气。”
韩秋道：“你用的就是这种锤子？”
刘年道：“不然？”
韩秋道：“你用灵气包裹了锤子？”
刘年道：“不然？”
韩秋道：“枯竭几次？”
刘年道：“两次。”
韩秋顿了顿，似乎在消化，许久后道：“锻打未停，你吃了丹药？”
刘年道：“是。”
韩秋道：“我能看看吃的是什么丹药么？”
刘年递出瓷瓶，韩秋打开看了看，而后迅速合上。
韩秋道：“这是你炼制的丹药？”
刘年道：“是。”
韩秋一时无言，而后黯然道：“我们或许真不是一类人。”
刘年道：“你不要灰心，比我做的差是天经地义的。”
韩秋想到荡云山脚刘年对她说的事，想起刘年过去的十年。
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刘年道：“我是个樵夫。”
韩秋惊道：“樵夫？”
刘年在荡云山脚对韩秋说的话，让韩秋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挥刀十年，又经历了十年暗杀的人！
原来他只是个樵夫！
韩秋仍不敢置信，道：“真的只是一个樵夫？”
刘年道：“是的。”
韩秋道：“你说你挥刀十年？”
刘年道：“砍树十年，自然挥刀十年。”
韩秋道：“你说你面对暗杀十年？”
刘年道：“山中多毒虫猛兽，岂非正是面对暗杀十年？”
韩秋道：“也就是说，你从没练过刀招？”
刘年不解道：“挥刀不是刀招么？”
韩秋想骂人。
她才知道，她败给了一个从来没有练过刀法的人。
韩秋有点茫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上天要允许一个人，即便是不用去学，也能将事情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这样的人出现，到底有什么意义？
韩秋很不解。
她忽而问：“刘年，你觉得什么事最难？”
刘年道：“锻刀，至少锻造这把刀，我花了接近十六天的时间。”
韩秋喃喃：“只是因为花的时间长么？”
刘年道：“那还能因为什么？”
青云弟子忽然又看不见韩秋练剑了，无论是剑坪上，后山上，抑或是任何地方，他们都再看不到韩秋的身影。
韩秋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练剑的呢？
有人说是在刘年锻刀的第十六天，也是最后一天。
仅仅是锻一把刀，竟又让韩秋产生变化？
没有人知道韩秋和刘年之间发生了什么，就像不会有人知道韩秋为什么忽然开始练剑一样。
莫非韩秋又像先前一样，重又去学习七宗所有的东西？
青云弟子，乃至部分青云长者，看刘年那座小院的目光，都很奇怪。
韩秋的两次变化，已让青云无比好奇，但没有弟子敢去问刘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不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韩秋那般的变化。
李云岫很烦躁。
他已很久没有看见韩秋舞剑的身影了。
他也听到，无论韩秋练剑，还是不再练剑，似乎都是因为刘年。
李云岫认为他有必要走上一趟了。
于是他到了刘年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