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她睁开了眼。躺在木榻上迎着耀眼的光,她感到很温暖。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
她有点懵。
思绪速转,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冰冷的河水,落水的儿童,下落的身体……她凉到失去了知觉。
如今,艳阳高照,没有寒冷。
一根敏锐的神经告诉她:“她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一个敏感的词跳进她的脑海:“转世”。
她马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着淡粉华衣,水仙绿叶裙,斜插碧玉簪。她惊呼了一声:“啊,我是贵族家的小姐啊!”
正在这时,“吱扭”一声,门开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身高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紫色长袍,乌黑的头发套在一个白玉发冠中。皮肤白晰,五官精致,双唇红润,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子。
她惊住了。
进来的书生万分惊喜:“苏小姐,你醒来了!”
她马上坐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苏小姐……”
进来的书生满脸的惊骇:“你不是苏越将军的二女儿苏碧菡吗?”
“我不是……”
进来的书生怔住了,半晌没吭声。他满脑的疑惑:“难道顶着夜风,从火海中救出的女子不是苏碧菡?”
沉默了许久,进来的书生终于说话:“苏小姐受伤了……磕在了石板上……失去了记忆。不然,苏小姐一定记得去年的上元夜。”
“上元夜?”
“是啊?难道小姐忘记了自己裙子被刮的事?”
“忘记了。”
“我就是替男童向你道歉人。”
“道歉?”
“后来我将小姐丢失的手帕送到贵府。”
“手帕?”
“绣着梅花的手帕。”
被称作苏碧菡的小姐在书生一连串的追问下,顿然醒悟:“啊,我是苏越将军的二女儿,我叫苏碧菡。”
失去记忆的小姐终于承认她就是苏越的二女儿,苏碧菡。
名正言顺的苏碧菡理清了自己的身份,马上礼节地问:“公子尊姓大名?”
“姓秦,名江月。”
“秦江月?”
“是啊,秦江月。”
“我因何来到贵府?”
“苏小姐从火海中爬出,我正好在苏府的后园徘徊。”
“是你救了我?”
“是啊!”
“哎呀,那我得谢你啦!”
说完,苏碧菡马上就跪下了。
“小姐请起!”
秦江月将苏碧菡扶起,客气地说:“小姐不必多礼,我父秦浩祥与苏越将军是生死之交,救你理所应当。”
“我死里逃生?”
“是的!”
秦江月的眼圈红了。
秦江月眼中的悲伤让苏碧菡觉得苏家一定是遭了大祸。
这时,一个穿着绿衣的侍女端着茶走了进来,她弯腰将茶盘轻轻地放在床边的矮踏上,恭敬地说:“小姐请用茶!”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小姐请用茶!”秦江月端起了茶盘送至苏碧菡的眼前。
苏碧菡接过茶盘中的茶碗呷了几口,然后将茶碗轻轻放回到茶盘中。
“公子请坐。”
“坐!”
秦江月坐在了木榻对面的木椅上。
这时,绿衣侍女又端来了早餐,绿衣侍女将饭菜放在方桌上向苏小姐笑了笑,道:“苏小姐吃早餐吧!”说完,绿衣侍女马上离去了。
桌上放了好几碗香喷喷的炒菜和诱人的主食:清炖土鸡、水煮萝卜丝,三张春卷、一碗黍米芝麻粥。
“苏小姐,吃早餐吧!你一定饿了。”
苏碧菡拿起了筷子,问:“公子不吃吗?”
“我吃过了。”
秦江月哪里吃过?大半夜火场救人心一直在悬着。
苏碧菡饿了,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姐慢吃,这些菜肴与饭食都是补脑的。”
“啊……”
苏碧菡很惊诧,眼前的公子不但儒雅还很细心,她感谢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饭菜吃了大半,秦江月非常高兴。
“可口吧?”
“可口!”
吃过饭,苏碧菡终没抵过追求真相的愿望,她问:“官府烧掉了苏府?”
“是。”
“为何?”
“有人陷害苏将军,说他谋反。”
“有证据吗?”
“有,假证。”
“我父没有逃出此劫?”
“没有。”
“别人呢?”
“也没有。”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转世来到苏家,正好赶上火烧苏府,好像上天要灭她。如今,她一无所有,寄人篱下。
双方都陷入痛苦中,很久都没有说话。
“是谁害死了我的父亲?”
“宰相吴阶。”
“他为什么要害我父?”
“他贪污军饷,怕苏将军追查。”
“啊……”
这以后,苏碧菡每天吃着秦江月给她熬的补脑药,吃着秦江月为她做的补脑餐,一天一天地好起来。
一个月过去了,秦府静静地,一如往常,没有人知道苏越的女儿在秦府里养伤。
送饭送水的侍女是秦江月精心安排的,勤勤恳恳。
在这一个月里,秦江月没有去渔阳郡任他的都尉,也没有与什么人邀约。白天,常常是苏碧菡一个人呆在客房里,夜晚,秦江月睡在客房对面的藏书间。
也许安下心来的苏碧菡会永久地呆在秦府,也许在秦江月日日夜夜痴情的守护中,苏碧菡会暗生情愫,两个人会水到渠成地结为秦晋之好。
但是,世间没有也许,什么事都不隧人愿。
一天,秦欢在晚饭的桌上宣布了一条她刚刚听到的坊间传闻:
“苏家的二小姐还活着,正在秦府!”
“啊……”
全家人无比震惊。
秦夫人气愤地说:“苏家二小姐是皇帝眼中的余孽,谁窝藏余孽定是死罪!谁这么该死,走漏了风声?”
秦江月也觉奇怪,他与母亲防护得这么严密,什么人会轻而易举得到了消息?
思来想去,秦江月只能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侍女翠玉的头上。只有她知道躺在后园客房中的是苏越的二女儿。可是……她是秦家的族人,她怎么会?
秦江月意识到眼前的危险,皇帝是要斩草除根的,他不会放过劫后余生的人。他冷静地对母亲说:“我们先不要追究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想方设法将苏小姐转移。”
秦夫人很焦虑:“往哪儿转呢?”
秦江月沉静地说:“寺庙。”
秦夫人前后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可行:“也罢!”
秦江月当机立断,决定将苏碧菡转移到静云寺。
人命关天啊,稍一迟疑,人头就会落地,而且落地的不仅仅是苏碧菡的人头,还有他们秦家的人。
就在当晚,秦江月抱着养了半年的狼犬贝贝与苏碧菡奔向了临漳城东面的静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