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犯禁忌后,惩罚是无法避免的,顾澄鸢以为只是被恶鬼纠缠。
正如大部分恐怖片演出的那般,可怜的孩子被鬼紧紧跟随,只能祈祷奇迹降临。
他倒是不怕烦人的鬼怪,应该说是习惯了?还是说他们的杀伤力过小?
现场一片混乱,顾澄鸢是唯一保持淡定的。
他注视那群纸人蹦蹦跳跳,他们的轮廓因为焦急染上忧虑。
尖叫声也从朱豪的嗓子眼冲出,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但顾澄鸢已经习惯了。
或许每个团队都会有个气氛组,他把朱豪当作给大伙奏乐的,心态顿时好了一大截。
可正当他气定神闲,见大家都松手,自己也捧着水杯,缓缓抿一口时。
无数双手猛地从身后伸出,层层叠叠,绕过木头椅子,将顾澄鸢的上半身全部包裹。
最后哦连大腿都没放过,不留有一丝缝隙。
“什么!”顾澄鸢猛地惊呼,他再也无法听见周围人的声音。
喧闹的场景变得寂静,唯有轮廓不明的纸人还在翩翩起舞。
以及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不对,那些是纸人吗?
怎么感觉变了个样。
身后的东西又是什么,是何时出现的?
所有的问题都被画上未解的问号。
顾澄鸢本能想要挣扎,这太过于危险了,手掌给他阵阵阴冷的感觉,绝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放开我!”顾澄鸢板着脸命令,却让这群怪物裹得更严实。
压迫感随着窒息涌上心头,坏消息接踵而至,顾澄鸢无法思考了。
那是极为奇怪的状态。
他能意识到自己残存的意识,可完全无法思考,能做的只有记录,只有用那双眼查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若是经历的事情再多一点,顾澄鸢会明白这个状态名为宕机。
是绝对新奇的状态。
之前从未遇到过,即使是滨海医院的怪物,也只是让他的大脑崩溃。
像这种,令思考被抹除的,才是最为恐怖的。
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无法抵御,无法思考。
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
等待他的会是地狱吗?
生锈的大脑中莫名跳出这样一句话,顷刻间,所有手臂一同用力,将顾澄鸢猛地向后拉动。
“咚咚咚”的巨响从耳旁传来,画面紧随其后,似乎是游行的村民,手里拿着木头棍子。
棍子的头部一次次敲击地面,有节奏的,声势浩大。
而周围的场景还在变化,顾澄鸢的世界天旋地转,毫不意外地说,若是人的一生,有幸去洗衣机里体验一番,绝对是这种感觉。
旋转,还是旋转。
掠过的画面中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知识,有关村子的画面,有关每一位信徒。
但顾澄鸢无法去观测,他的眼睛瞪大,睁开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小,血丝瞬间向着中心蔓延。
最后吞没整个眼白。
他的双眼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他的理智在崩溃,在收到极刑。
终于,在长达一个世纪的酷刑后,顾澄鸢终于停止旋转。
他的世界恢复正常了。
又或许没有。
“呃...好痛。”意识重新回笼后,顾澄鸢的脑袋正埋在泥土之中,他从地里弹起来,忙不迭用衣服擦拭着。
狼狈的他被身后拥挤的人群向前推搡,被迫加入游行之中。
低着头,与村民保持一致。
“......”
不,绝对是有问题的。
身旁遍布各种窥探视线,无论是那种无法挣扎的感觉,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像是幕后的怪物把所有精力倾注在自己身上。
和其他人相比,顾澄鸢太过于特殊。
他自认为他的特殊性还不至于唤醒邪神的程度,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一切?
顾澄鸢不得而知,身体宛如被环绕的电流控制,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垂着脑袋,模仿其他人的动作。
“哈...哈...哈...”
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汗珠落在上面,随后将视野打湿。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澄鸢终于抵达目的地,所有村民都停下脚步。
他们随之抬头,顾澄鸢也跟着照做。
他们高举双手,顾澄鸢也一一模仿。
但在视野与地面平行的瞬间,他猛然意识到。
这里根本不是祭坛一类的场景,而是自己居住的天台。
此时此刻,这栋不大不小的建筑物内挤满了人,村民们动作统一,完全是被控制的傀儡。
“该死。”顾澄鸢咬牙,冲到前面去,他打算检查游戏的情况。
那支笔是否还竖在正中心,如果顾澄鸢重新握住,一切会不会好转?
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拨开身边厚重的白雾,判断桌子可能处于的方向。
终于,在第69次推开挡路的村民后,顾澄鸢终于瞧见熟悉的桌子。
但不容乐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澄鸢下意识凝视自己的双手,对现状产生怀疑。
桌子的四边都坐着人,他亲眼见证自己握着笔,与另外几人共同尝试笔仙游戏。
而在进行游戏的顾澄鸢,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白雾之下,更有一双双手从身后伸出,遮住顾澄鸢的眼睛,挡得严严实实。
“不,不对。”站着的顾澄鸢向后踉跄几步,原本拥挤的村民立刻散开,把他围成一个圈。
顾澄鸢绝对不是懦弱的人,也不会是轻易选择退缩的人。
但此刻却无法控制心中的震撼,瞳孔骤缩,一副被操控的模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澄鸢一次次否定。
“我不是被抓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在桌前?”
顾澄鸢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所以...我究竟是谁?我还是顾澄鸢吗?”
顾澄鸢开始否定自己。
泪水从眼眶中涌出,顾澄鸢大口喘息着,仿佛每一口都耗费胸腔全部的力气。
“哈...哈...哈...哈...”
心脏热烈跳动着,无法抑制,从此刻起,顾澄鸢也会是虔诚的信徒。
明明不断有泪水流下,他的嘴角却在不断上扬,最后停留在诡异的弧度。
“我是您忠实的信徒,我恭候您的驾临。”
“全知全能的神啊,感谢您降临在我的身边。”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头顶贯彻身体。
祂来了。
祂终于来了。
祂要降临人间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事实,顾澄鸢胸前的标记正在发热发烫,宛如要将他灼烧。
顷刻间,一双手落在顾澄鸢的脑袋上,神明眷顾他最喜欢的信徒。
正如顾澄鸢所说,对于他的种种恶行,神明选择原谅。
祂会选择更加优秀的信徒,而不是村子里那些滥造的玩意。
“哇哦!”
村民们选择跪拜,接受这个答案,但顾澄鸢哭泣的面庞却骤然一变。
原本无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倏地拉住神明的手臂,露出得逞的笑容。
“哼,终于抓到你了,想要见到你,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能对神明大不敬,大放厥词的人,想必只有顾澄鸢一人。
毫无疑问,他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伪装,装出纯良的样子。
伪装成虔诚的信徒。
“骗子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把自己都骗到。”顾澄鸢轻笑。
“作为神明,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信徒是一个骗子吗?”
狡猾的骗子,为了获得想要的结果,如此大费周章。
完全无法看清目的。
而神明终于说话,祂的嗓音自带回声,十分庄重。
不,或者用厚重形容更为合适。
那不是能用语言修饰的,不属于自然界的声音。
“不,无论怎么样,你都拥有[标记],你是我的子民,是我最优秀的信徒,毫无疑问。”
啧,怎么这句话听着这么刺耳。
顾澄鸢懒得反驳,他总有一天会把标记洗掉的。
必须会的。
“说吧,特地来到此处有什么事?”
凭借村民的反应,以及他们的话语,这位神几乎不会出现,为什么会被无聊的游戏召唤。
总不能是为了见他吧?
“不是你们在召唤我吗?”神明诚实回答。
顾澄鸢:“......”
好像,大概,或许,是这么一回事?
他陷入沉思,估计是自己拿回一部分力量,与其他人类不同的缘故。
这位神明大概率也想吞掉自己,顾澄鸢下意识向后退。
神明却听到他的心声,展露自己的全部。
“不会的,我亲爱的信徒,作为你的神明,我怎么会吃掉你呢。”
“而且不是为了答案才找我的吗?念在是你的份上,刚刚的问题就不算你的。”
神明的手臂搭在顾澄鸢的肩膀两侧,声音从后面传出————
“那么虔诚的子民,你们为了找到答案,不远万里前来,赌上自己的性命。”
“为此,你们想获得什么?”
“跨越时间,跨越世界,任何答案我都可以给予你们。”
怪物形态的纸人已经激动地颤抖,朱豪也下意识微笑,但顾澄鸢抓住关键的字眼。
无论时间与世界。
这完全是全知全能的概念,难道这就是怪物的特殊能力?
存在所有时间节点,是永恒不灭的存在?
这种麻烦的家伙,别说是弑神,夺取属于他的能力,就连交易都做不到。
毕竟交易的前提是自己占据优势,若真是如此,谁又能确定,神明不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呢?
系统还真是丢给他麻烦的问题,顾澄鸢不善地想,后槽牙隐隐作痛,想要咬点什么。
而注意力被怪物纸人沧桑的嗓音吸引,那位期盼神明回归的家伙,口中却询问自己的私事。
怪物问:“我是否可以成为最厉害的信徒,有朝一日取代村长?”
神回答:“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是了,有朝一日,必定能打败幽鸣村的村长。”
朱豪问:“我的伪装是否可以欺骗所有的人,成为最杰出的演员?”
神回答:“不,你简陋的伪装会被[骗子]识破,这一次,你再次失手了。”
谢烛暝问:“我和亲爱的能否在一起?长长久久的?”
神回答:“哦不...你们的命运太过于扑朔迷离,结局似乎指向不好的方向,但我的孩子,我祝愿你可以成功。”
三人逐一问完,轮到万众瞩目的顾澄鸢。
对于最喜爱的信徒,神明格外偏爱。
“我的孩子,我最喜欢的子民,你可以向我提问三个问题。”
顾澄鸢轻蔑一笑:“你难道觉得这样就可以拉拢我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神明也一笑带过:“这是三个问题之一吗?”
阴阳怪气瞬间停止,即使内心不愿,他也不会浪费如此宝贵的机会。
顾澄鸢捏紧拳头,他会占据优势,将狡猾神明的面具扯下去。
毋庸置疑。
“那么我请问,你是否是幽鸣村的神明?”
神明故作吃惊:“这么重要的机会,你却问如此普通的问题吗?哈哈,真有意思。”
“若我告诉你不算呢?”
不算。
此回答多了几分笼统与刻意。
顾澄鸢点头示意:“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何时出现在幽鸣村内的?”
神明轻笑:“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为你而存在,我最忠实的信徒。”
思绪渐渐明了,若是其他信徒,估计此刻已经五体投地。
顾澄鸢也感受到兴奋的情绪,从胸腔传来,从灵魂深处蔓延。
温暖...包裹住他整个身体。
真是令人作呕。
顾澄鸢轻笑,他不会被其左右,沉默良久,等缓过神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吗?”
神明回答:“很遗憾,你猜对了。”
“而作为回报,我会永远纠缠着你————无止无休。”
顷刻间,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意识变得模糊,逐渐趋向不稳定的区域。
顾澄鸢无法辨识周围的声音,他甚至无法记住自己的问题。
怪不得神明志在必得。
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问了什么都无法回忆,回答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但足够,已经足够了。
顾澄鸢已经摸清毛球最外面的那根线头,就等扯开的那个瞬间。
而在此之前...
......
谁能告诉他,为何周围如此聒噪?
疼痛袭击了大脑,顾澄鸢喘着粗气,从脏兮兮的泥地上爬起,迷茫地望向身侧。
路上都是拿着灯笼的村民,他们面无表情,不同小路的村民汇聚在一起,向着同一方向走去。
一道大嗓门传来,他瞧着刺耳的锣鼓,从道路的侧边冲过去。
“宴会开始了!每个人都要参加!请所有人立刻拿好属于自己的灯笼!”
“没有灯笼的人过不了桥,你们只能死在这里!这是规定,是传下来的规定。”
宴会开始了,而顾澄鸢被强行拉到外面,迎接他的,会是背后的神明,还是另有所图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