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宋禾用阴魂试了一下,发现地上积水一切正常,这才走了出来,老村长心系家里婆孙俩,脸色煞白往家里跑去。
二丫正和陈姨躲在屋里头不敢出来,后者通过二丫的描述,已经知晓这场雨是妖物作祟,心里正担心着外面当家的。
眼瞧着老村长跑进院子,陈姨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急忙迎了过去,二丫站在后面,很是感激看着院门口的宋禾。
“张宁山,把衙门里的人派出去看看情况。”宋禾在心里对远在县城的人说道。
“已经在查了。”张宁山回道。
片刻之后,张宁山的回复在宋禾心头响起:“县城里面很多老乞丐不见了,不过同样是淋雨,一些年轻的反而没事。”
“也就是说,这场雨针对的是老人?”宋禾眉头微皱。
那山里的妖王弄出这么大动静,只是专门对老人下手?
“还有,刚才下雨的时候,司天监的人进了衙门。”张宁山补充道。
这些朝廷里专门震慑妖物的组织,可算是到了。
“来了多少人?”
“一个。”
“只来了一个人?”宋禾脸色有些难看。
“咋的,司天监派俺一个人来,你有意见?”
县衙后院的厢房里,一个穿着破烂,身上挂着好几个布兜的汉子,此刻正斜倚在茶几上,笑呵呵望着面前的张宁山。
要不是看过司天监特制的腰牌,张宁山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乞丐模样的家伙,竟然会是朝廷委以重任的特使。
“属下不敢。”
张宁山低声说道,“禀告大人,刚才属下派人出去调查,发现……”
“哎哎,别喊俺啥子大人,大家都管俺叫赵乞丐,你也一样。”
名叫赵乞丐的汉子一挥手,“先不说别的,县太爷他们死了,衙门里剩下的好东西呢?不会都被你们给昧了吧?”
“回赵大人,都在库房里保管着。”张宁山认真说道。
“很好,都给俺装在马车上,通通上交州府!抓紧时间,俺还得急着赶路呢!”
“大人这就走了?那妖祸的事大人不管?”张宁山眉头微皱。
眼瞧着张宁山这不卑不亢,一点都不上道的样子,赵乞丐不由得眉头一挑,上下打量着他。
末了,这乞丐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讶神色,说道:“你小子身上的命数有点重啊!”
也不等张宁山做出反应,那赵乞丐身形一晃,整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从兜里摸出符篆,硬生生往他嘴里塞进去。
张宁山根本反抗不得,随着那红黄符纸下肚,他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眼神变得混浊起来。
做完这一切,赵乞丐很是满意回到椅子上坐下。
看着行尸走肉似的张宁山,他悠然问道:“跟俺说说,这县衙里面的人是不是你杀的啊?”
“不是。”张宁山木然回道。
“那是谁杀的啊?”
“知县大人、县丞和典史都是妖物杀的,其余捕快是夏捕头杀的。”
“夏捕头是谁?”赵乞丐微微坐直了身子。
“夏捕头……就是夏捕头。”张宁山一板一眼说道。
“我问你夏捕头具体是谁!”
“就是夏捕头。”
“哎你他娘的诶!”赵乞丐拍着大腿骂骂咧咧,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家伙。
要不是他对自己的符篆造诣相当自信,这会肯定已经怀疑那小子在糊弄自己。
“罢了罢了……”
赵乞丐此刻也失去了盘问的兴趣,不过他所在的元教,对于命数因果这类玄而又玄的事物,本来就趋之若鹜。
元教教徒擅偷窃,窃命理窃因果窃气运,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此刻察觉到张宁山身上缠绕的重重命数,赵乞丐着实心痒难耐,如同一只隔着玻璃窥视蟠桃的猴子。
“要不……干脆先把这小子带在身边,慢慢再找机会把他的命数偷过来?”他心里嘀咕道。
主意已定,赵乞丐当即解了张宁山的控制,后者也不恼,仍旧面无表情站在那。
“小子,这个衙门之后就不要再待了,等下跟俺走吧。”赵乞丐语气首次透着一丝诚恳。
“妖祸将至,属下身为朝廷任命的青湖县衙门捕快,不敢擅离职守。”张宁山摇头说道。
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小捕快,赵乞丐那是恨得牙痒痒。
只见他叹了口气,忽然幽幽说道:“那你可知晓,这青湖县已经被朝廷给了那山里的树妖?”
张宁山那向来麻木的脸庞终于是变了色。
“你骗我。”他盯着赵乞丐,沉声说道。
“你这辈子都窝在小县城里,这外头发生了啥,皇城里面出现了啥变故,你根本啥也不晓得!”
赵乞丐看到张宁山破防,心里顿时得意起来,话也多了不少,“你真以为那老树妖要这么多村民,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告诉你吧!这山里面有个宝贝,需要很多人命滋补才能长出来,这其中的仪式关乎生死玄理,每一步骤需求的男女老少也不一样。”
“咱皇上想分一杯羹,又不愿跟那树妖彻底翻脸,干脆就给了这青湖县作肥料,双方互相合作罢了……”
张宁山闻言神情木然,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村长屋里面,宋禾听着张宁山的汇报,心里颇有些感叹。
敢情在这个世界的掌权者眼里,数万百姓的命不过是肥料二字?
“我会拖住他,看能不能套多些情报。”张宁山维持着面部表情,在心里说道。
反正他一直以来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现在这样子一点也不吃力。
“你继续留在这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是忠于朝廷还是顾全自己,听俺一句劝,跟俺走吧!”赵乞丐苦口婆心劝到。
“去哪?”张宁山望向他。
“去山里头找那树妖呗,朝廷付出了这么多,派个人监督一下也是正常的嘛!”赵乞丐笑道。
进山里头……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可以破坏那个仪式?
实在不行,多拿一些情报也是好的吧?
张宁山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好,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