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秋叶在徽州有着鼎鼎大名,属一代风云人物。李秋叶成名三十年前,曾是南湖剑盟徽州分舵的副舵主,十九年前退出了剑盟,回到万翠山建立了秋叶山庄,自立门户,此后便修桥铺路、传经讲武,涝时治水、旱时施粥,也做些劝读助学、接济贫寒的善举,当地人多多少少都受其恩惠,无不感念李庄主的大德。
秋叶山庄十几年来苦心经营,与江湖、朝堂都关系紧密,积累了颇多人脉,李秋叶也交友众多,徽州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上百家之多,谁敢说不认识李秋叶。据说这场武林盛会,光是请帖都发了不下两三百张。而秋叶山庄也十分大气,说既在江湖,俱是朋友,赏脸的,可自来秋叶山庄一饮,好酒管够。
于是听到了消息的江湖侠士,纷纷前往万翠山,想要一睹秋叶山庄的风采。
“据说这次李庄主大宴江湖,万翠山顶摆了千人酒席,不知会有哪些大人物到来”,酒桌之上,围坐一起的江湖侠客议论纷纷。
“徽州十数个有名的大派都早到了信阳县城,估计都已在往万翠山来的路上,听闻还有些外地门派也要前来观礼,这次大会的阵仗可真不小。”
“至于南湖剑盟那边,据说来了个徽州分舵舵主,已在路上,还携了重礼,这李秋叶曾是副舵主,剑盟来人在情在理,就是不知朝廷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大官到来,信阳县曹县令定然不会缺席,就是不知李庄主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徽州的州官。”
一位佩刀中年人喝下一碗酒,擦了擦嘴,笑道:“徽州的州官算什么,以李庄主的名号,怕是江南道督抚衙门那群大老爷都得赏脸,之前信阳受灾那会儿,若不是李庄主赈济灾民,不知得死多少人,那群狗官的乌纱帽还保得住?若是此次薄了秋叶山庄的颜面,就是看不起徽州江湖,也看不起信阳县的百姓,就算咱们不带刀把徽州刺史府捅个稀巴烂,信阳百姓的唾沫都够淹死他们。”听闻此言,桌上众人连连称是。
“这拜剑大会历来是五年一次,前后相差不过月余,距离上次大会尚才四年出头,怎么这次提前了这么多。”
“说的是,确实有些奇怪。”
“兴许是李庄主神功有成,更上一层楼了,这才昭告江湖。”
“又或者是得了什么宝物,邀约武林同道共来观赏?”
“不必瞎猜了,等到了会上,一看便知。”
有位八九岁的幼童,坐在中年人对面,想是未曾听过李秋叶的事迹,张口问道:“你们说的这位庄主,很厉害吗,比我家师傅如何?”
这孩童身旁的老者听闻,苦笑一声,对着众人一拱手,“顽徒不知天高地厚,见笑了”,随即面向徒儿,佯装厉声斥道,“先前出来时师傅跟你如何说来着,不得胡乱讲话,现在忘到脑后去了?”
问话孩童眼睛一眨,嘟囔道:“不如就是不如嘛,先前师傅不是还说,遇到打不过的人,拱手认输便是,不丢人,怎地这回不肯认输了。”
桌上众人听见,又是一阵大笑。
“李庄主十几年前脱离剑盟之时,已跨过一品跻身止境,这些年即便疏于苦练,怎么也留有止境实力,还是说更进一步,到了那更高的境界。”旁桌客人听见这边议论,便也凑上前来搭茬。
“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一品之上,更加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攀升的了,有的武林高人,早早成名,可苦练几十年,也还在一二品境界,距那层超凡之别仅有半步,可就是难以跨越”,带徒赴会的老者抚须叹道。
旁人点头道:“武境九品,俗言道下六境如攀山,上三境如登天,与天同高,便是止境,在这之上,似乎还有更强境界,不过只在江湖传言,真假难辨。我辈江湖中人能入六品之上,便已十分不易,但凡到此境界者,哪个不是浸淫武道十数载,刀山火海滚出来的。若天资过人,入得上三品,已足以开宗立派,雄镇一方。至于一品境界,已是一州魁伟高峰,尽览山下风光,可还是有多少高人前辈停在了一品,再无寸进,能更进一步,勘破止境的,真是凤毛麟角。”
“整个徽州,止境高人,只怕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唉,能入止境,无一不是天赋极佳,才能横溢之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江湖上是人才辈出,许多青年俊杰,早早便攀到了此境,真是让吾等汗颜。”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这时有人想起一事,点头说道:“此言甚是,近几年江湖上的年轻高手真是不少,最近有个传言,两天前,有个名叫吴卜真的年轻剑客,揭了留香堂的榜,与那千邪魔刀南宫鸠斗了一场,轻轻松松就摘下头颅,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千邪魔刀?就是永州那个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魔刀门主?据说此獠修为极高,多年前便已入了一品境,一两年前得了奇遇,迈入止境,地方官府几次清缴都吃了大亏。”
“此事千真万确,我也有所耳闻,据说那吴卜真尚不满二十,独身一人闯入魔刀门,魔刀门左右护法连一招都拦他不下,那南宫魔头也不是一合之敌,一时三刻间便决了生死,南湖剑盟都发了神秀榜,在那第六格添了个名字,正是吴卜真。”
众人齐齐骇然,“剑盟发榜!若是如此,那吴卜真岂不就是天下第六?”
“真是英雄出少年。”
“为我武林除一公害,真是大快人心。”
“不知我徽州何时才能出个此等惊才绝艳之人。”
“年纪轻轻便是天下第六人,此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饮酒议论,江湖游侠何人不想威名远扬,为人传颂,周围年轻人个个心旌摇曳,无比神往。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的青年剑客正侧耳聆听,也是饶有兴致,桌面上几碟好菜被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利落。
这黑衣剑客正是远远赶来的陆青玄,一顿胡吃海喝还不够,眼下正准备对付面前的两根大酱骨,听着江湖趣事佐酒,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此时,一道声音从酒楼中突兀传来,“什么神秀榜,不过杀了个日薄西山的南宫鸠,也敢忝居天下第六?”
声音不大,但刚劲有力,楼内人声嘈杂,可这句话众人却听得十分真切。
传音入耳,内功高手!
众人闻言,齐齐望去,只见二楼围栏边,一红衣青年手端瓷杯,缓缓饮酒。
青年身后还有两三人亦是身穿红衣,立在青年背后,一个面容秀丽的高大女子,一个书生模样,黑带缠目的少年郎,还有一人膀大腰圆,豹头环眼,长髯及胸,挎双刀,满脸戾气,方才说话的正是此人。
一行人红衣之上似有星光点点,炫目非常。
有几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汉子认出了此番装束,低声言道:“这身红衣,莫非是渠州摘星楼。”
渠州远在西南道,据此数千里之遥。中原五道十七州,均是富庶繁华之地,其中多数江湖门派俱以南湖剑盟为尊,西南西北二道由于最晚并入中云朝,且环境恶劣,受中云正统礼仪教化极晚,其人行事粗粝狂放,不拘于行,武林中人更多为好斗嗜杀之徒,并不服从南湖剑盟武林至尊之位,中原人士多称其为西蛮。
对中原武林各榜上之人,西南道均是嗤之以鼻。
“西南道蛮夷之地,也敢评价中原豪杰?”有人轻语。
声音虽小,但仍落入二楼客人耳中,红衣青年背后,长髯刀客一步踏出,劲风拂面,下一刻竟已出现在楼下,右手五指成爪,紧紧扣住那人肩膀。
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