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而满的太阳挂在空中的一边,散发着它最后的光热,从另一边即将出现的月亮,等待着夜幕降临。
日月交接仪式的那一刻,象征着圆满的一天在此刻真正实现。
洛桓鸢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根本没有力气去看站在一旁的洛源,艰难地张开嘴巴,刚想道一声谢,结果血液又翻涌上来,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滴在地面上就像绽开的一朵朵颜色艳丽的花。
吐出淤血后,洛桓鸢感觉好多了,才开口道了一声谢。
声音很小,但说明了洛桓鸢先前听见了女子的话。
也说明她那时处于清醒状态,默默地忍受着身上的伤痛。
洛源并没有回话。
突然间,少女用力往旁边一侧身,拳风擦着肩膀而过,拂起了她垂在前面的头发。
见自己没打到,洛源抬腿横扫向洛桓鸢腹部。
洛桓鸢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见状只能再次发力往旁边一扑。
虽然这一腿没有踢到少女,但刚好擦到了背部,顿时让她感到背后火辣辣一片的疼。
但洛桓鸢没有时间继续感受她的后背,在她扑到地面后,又转身往远离洛源的方向翻滚了几圈。
洛桓鸢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硬是强忍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站起来,拖着一双腿艰难地往城墙处跑。
从始至终,少女都没有喊一声痛,也没有象征性地流下几滴生理性眼泪。
于是,在夕阳的见证下,一幕追逃画面就这样格格不入地呈现在这座古战场上。
还没到城墙处,洛源便已经追上了洛桓鸢。
无法,洛桓鸢只能停下来,转身抬起受伤没那么重的腿,主动踢向洛源。
洛源伸出手掌轻轻拍向那条腿。
但女子没想到的是,少女在踢出这一腿的时候,悄悄地再一次启用了肉身觉醒。
至此,洛桓鸢的最后三滴鎏金色血液也用完了。
所以,当洛桓鸢一脚踢开低估了这一力量的洛源时,女子脸上浮现了少有的错愕。
洛桓鸢这一脚得逞后,乘胜追击,跳至洛源上方,腿往下劈至女子肩膀处。
洛源被这一腿砸的直往下摔。
女子左手撑了一下地,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刚好躲开了洛桓鸢下一腿的横扫。
洛桓鸢落回地上,并没有继续追洛源,因为她知道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先前,她故意往远处的城墙方向跑,并不是为了利用城墙和洛源绕圈圈。
是因为她当时确实没有反抗之力,逃跑可以形成一个时间差,有助于她恢复一点力量。
为什么选择城墙方向则是因为第二个原因,她想制造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若是击退了对方,便能够更有效地拖延时间,拖到夕阳完全落下。
她知道自己拖着伤残的身体跑不过洛源,所以她故意逃跑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心理暗示,暗示对方自己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好让对方渐渐卸下一些防备,误导对方自己逃跑的目的地就是城墙处,让对方不自觉形成一点掌控感。
她知道洛源并没有那么傻,会完全卸下防备,但她要的只是降低洛源的警惕心,一点点就可以了。
当洛源追上她的时候便是最好的反击时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洛桓鸢不惜用上了最后三滴鎏金色血液。
最后,结果证明她成功了。
打架,并不是空有一身蛮力就可以了,还需要动脑子。
洛源翻完身则落在了洛桓鸢不远处,她也没有继续攻向少女,而是站在原地,眼神柔和地看着少女,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我老咯。”
很快,她便收起了笑容,抬头看着上空,却不是看向那已经完全落下的夕阳,轻声道,“知晓我洛氏有你,这世间有你,我就没那么忧心了。”
洛源收回视线,又重新挂起笑容道,“夕阳完全落下了,那么,恭喜你,成功通过这关了。虽然我已经离开了,但我会化作洛水中的一滴水,继续看着你在这世间散发属于你的光亮。”
“再见了,鸢儿。”洛源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洛桓鸢,身形渐渐虚化。
洛桓鸢像刚开始介绍自己时一样,跪下埋头道:“恭送先祖!”声音如往常般平稳。
但与先前不一样的是,洛桓鸢迟迟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其他言语,直到洛源的身影消散在空中后,才沉默着直起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早已流过了少女的脸颊。
这是洛桓鸢登梯后第一次落泪,却不是因为伤痛,也不是对洛源逝去的不忍和难以释怀,而是作为一个生命体,单纯对生命的敬重。
事实上,命运早已标定好了,人都会逝世的,或早或晚罢了。
洛桓鸢如今虽然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却早已亲眼目睹过生死离别,甚至是亲身经历过。
人都是要向前看往前走的,所以她不会也不能拘泥于某个人的逝世而变得难以释怀。
洛桓鸢站在原地,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上空,那轮夕阳早已完全消失不见了。
在世时,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如何扬名立万,如何君临天下,如何驰骋沙场,如何笑傲江湖,最终都逃不过一场空。
就像那轮夕阳,终究有落下时。
去世后,人一生的事迹,所有的得意与失意,都会随之变成一抔沙,有人将其妥善保管,也有人将其撒着玩。
选择哪种行为,造成何种影响,却是在人的意念之间。
是非成败转头空,不以成败论英雄。
而洛源,不仅是洛氏的第一代家主,某种意义上,更是洛氏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