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空自流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再重重的吸了一口,高高抬起手掌,遮蔽住了这不寻常的烈阳,再一次如利斧那般劈下,劲道的掌风开阔流走,吹起周遭看众的发梢。
趴在地上的那道身影,嘴里仍旧倔强的嚷着:“再来!再来......”
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他已没有起初那般有活力了。
空自流双手合十,无悲也无喜的道出:“阿弥陀佛。”
蒲龄的混元髻已经被打散,他披着散开的长发又一次向着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发起了冲锋......
郭五朝于心不忍,心中数次想叫停这场武斗,但转眼又看到小徒儿冒光的眼睛,他知道这将是蒲龄人生路上的第一关,如果这次潦草收场,那下一次呢?更远的未来呢?这场武斗必须要有个胜负!
空自流也没料到蒲龄会如此执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不明白这样无止境的挑战究竟有何意义。
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会是天骄之子,父亲是朝廷中书大臣;家母李氏富甲一方;自己身怀纯阳真气,单拎出三样中的其中一样,都是世人求不来的气运。
在八岁遁入嵩山少林之前,空自流平常时日净拨弄自家院落的荷花塘,兜起小鱼儿上岸,倒在地上,看它挣扎求生到不再动弹,直至鱼身上的粘液变得粘连,随后唤来下人拾起扔给猫狗。有时候忘了,搁置在了草上,死鱼散发的恶臭就会引来苍蝇的青睐,或是便宜给蚂蚁,这么大的工程量对蚂蚁来说无疑带有一点愚公移山的意思,所以蚂蚁常常就会将巢迁至死鱼身下。
生在这样顶好的家族中,空自流自然带有一点傲气身上,只不过这傲气随着他的长大,就变成了拿着弹弓守在窗口,时不时射出个石子打在过路人的身上,召集一些伙伴为他鞍前马后的捉弄人逗乐子。每每这些玩乏了,他就会独自一人上到屋顶,躺在瓦片上想着,“每个人都怕我,为什么怕我呢?我捉弄他们为什么不生气,难道他们不会皱眉?不会说不?”顺风顺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这位小爷开始思索起“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个什么,也让他渐渐有些痛恨生在这顶好顶好的权强富贵的世家……
春去秋来,四年年如风而逝,拥有纯阳真气的空自流无可厚非成小辈中的最强者,不管是在少林寺还是‘华山论剑’,从未有人敢主动上前挑战,直到今日,面前这个已经被他打倒了数次,仍顽强的撑起身子向他冲来的小道士。
“不懂啊!我真的不懂啊......”
空自流已经没有耐心再这样磨下去了,体内狂暴的纯阳真气无穷尽颠乱冲击着他的气穴,汗毛倒立,溢出的纯阳真气流动在他的皮肤上,与太阳相呼织起一件金光外衣,一改之前平淡如水的神情,脸上浮现的癫狂之色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一抖,不觉有股威压扑面而来。
空自流犹如刽子手行刑,神情淡漠,全无理智的抬起那只金光萦绕的手掌,嘴里吟道:“般若神掌!”
蒲龄被他身上的流转的纯阳真气震慑住了,全然迷失了求生的念头。
“不好!”几乎在空自流拍下来的瞬间,洛生水、郭五朝、智禅大师、华山主持同时飞身上台出手挡下了空自流的般若神掌。力量碰撞产生的强大冲击波迅速扩散周围,令人皮肤发生形变。
余波散尽,众人缓缓睁开眼睛。
“这......这就是纯阳真气吗......恐怖如斯......”
莫萧寒瞪大眼睛,呼吸急促,惊呼道,“好强!”,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翻滚,浑身战栗不止,随后贪婪的笑了起来。
夜乘风瞠目结舌,独自囔囔道:“他......他是我们同龄人吗......”
“纯阳真气?”身为漠北圣女的雪语子,天生就带有的“混阴真气”,在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常常听到奶奶说这天下还有一种与混阴真气相斥的纯阳真气,每当两者相遇,人间就会有大灾大难,沧桑巨变,现如今空自流就是那位带有纯阳真气的人。不知这是既定的命运还是什么,总之都让现在的雪语子有些担忧,他凝视着台上,暗自呢喃道:“这是真的吗,奶奶......”
在龙凤台东侧的王昊,也不禁吃惊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妖怪啊......”
与华山派同向而坐的张灵初依旧死鱼相,就在这时候,张师哥悄悄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少掌门,大掌门来信......”
“这场是我们嵩山少林输了。”
“智禅大师不必如此客气,是老道的顽徒输了。”
智禅大师摇摇头,无悲无喜的道来:“阿弥陀佛,老衲弟子败于心魔,已然为输;心性桀骜,漠视武斗之本,胜负就已成定局;天地之因果,万物之规律,还请郭贤弟接受佛祖的指引。”
“可是......”郭五朝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不断对着他摇头的智禅大师,他双手合十作揖接受了这意外之喜,“老道明白了......”
智禅大师点点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转而望向跪倒在地痛哭不止的空自流。
“师傅弟......弟子......真的不懂啊......真的不懂......为什么我的心很空很空......”空自流不断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腔,泪如雨水,长发垂在地上,模样凄凄惨惨......他一直活在因为失心疯失手杀死了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自责当中......细细看,他也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却没有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率真......
“孩子,为师都知,为师都知啊......世间种种,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天之命,不可违......”说着,智禅大师用手把痛哭流涕的空自流扶了起来,转头对坐北朝南的华山掌门道:“岳掌门,老衲弟子已违反‘华山论剑’武斗之规,已无后面所有参试资格,老衲便不再久留,还请岳掌门海涵。”
岳南华站起身子,拱手道:“智禅大师既然心意已决,贤弟也不再客套,请自便。”
智禅点点头,随后又对站在一旁的洛生水道:“无心插柳柳成荫,有意栽花花不开。”
洛生水拱手道:“弟子必谨记智禅大师的点拨。”
智禅大师带着弟子缓步走向金天殿的门口,所路之人皆退避两边,让道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