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来山神庙离通来观七八个山头远,人迹罕至,并无小路可走,兄弟俩只得背着袋子拨草劈藤,缓慢前行。
出了通来观,翻了几个山头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兄弟俩终于开始聊天。
“哥,感气就能视灵,你搞清楚那三个老杂毛晚上唤你去后殿做啥吗?”
邱良沉声道:“炼器!吸我身上的煞气用来炼器,童胖子抓的那些人也是煞气缠身,都是被吸了炼器。”
邱良还有的没说,兄弟俩能活到现在,全赖自己这能源源不断产煞气的体质。
否则若是吸干以后再无煞气产出,那就早都如同白玉床下的肉人一般,利用完观察几日没用后,直接就成了二师父养虫的饲料了。
邱善闻言骂了一句,狠狠踢了下脚旁的土块,踢飞老远,双手掐着腰:“果然是仨杂毛畜生!断子绝孙的玩意儿!那练的邪器肯定也是伤天害理不干人事的东西!哥,难不成所有仙人都是这种畜生模样?”
“自然不是,这几个老东西只敢在通来这种沿海边远地界作威作福,抓人也得去外地抓,自然是有所畏惧。莫要灰心,我们只需静待时机!”邱良立马宽慰起来,给予弟弟信念。
邱善又向哥哥说了些杂务小事,说着那真弟子张师兄如何如何使唤他,又如何如何欺辱他。
邱良心疼也无法,只得在旁宽慰,说着静待时机那老一套说词平复弟弟情绪。
“真他妈的窝囊!”邱善用随手捡来的木棍狠狠向甩旁边的高株野草。
邱良体虚易累,又背着个沉袋子,见前面有个空旷地,便招呼着弟弟在前面歇一歇。
这片平地上点缀着很多红色果子,是成片成片的蛇莓。
邱善跑近看清后,立马把脑海里的负面情绪抛掷脑后。
“哈!莓子!”
邱善一边呼喊笑着,一边跑向那片蛇莓。
邱善笑着盘坐在地上歇息,看着小豆芽在莓子丛里蹦来蹦去,又不禁沉下心来:小善虽然经历不少事,但毕竟仅十岁,还是顽童心性。
通来观,内有三位大邪修加一小邪修,外有通来山神上下打点,如今已在此残害生灵几十余年矣。
通来城隍不管不顾,邪修只要不在自己通来地界抓人,他便不会多嘴。
想到城隍,邱良不禁困惑,不知此世神道现状如何,一个城隍竟敢私藏魔修而不上报天庭。
但神道体制离自己太过遥远,不切实际,如今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
如今虽然已经感气,可以正式修炼,但是兄弟俩现在加起来会的戏法还没有一手之数。
自己身为高级肉人,又已被告知不准再炼气,老老实实产气即可,弟弟邱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厉害仙法可学。
逃出妖观,甚至斩杀邪修,还是得借助外力!
“哥!给!”
邱善咧着嘴,捧着一捧莓子,伸到邱良阴沉的脸上。
邱良反应过来,笑着用袍子下摆收着,拍了拍旁边的地面:“坐下一起吃!”
“你吃呗!我再去摘着!”说完,邱善就嘿嘿笑着又跑过去。
邱良拿起一个饱满的莓子尝了尝。对于前世尝遍各种现代培育的邱良来说,这野莓子说不上好吃。
汁水多但只有一丝丝甜味,甚至还没山上的泉水甜。
邱良看着平地那边,一边摘莓子一边往自己嘴里送的不亦乐乎的邱善。
“我已活了一世,如今多过一天都是赚的,但小善不同...”
邱良又回想起刚穿来的时候,正是一个烈日当头的正午,自己瘫躺在邱县一个不知名农庄旁的小路上一脸懵逼。
身上浑身破烂,饿的气虚体弱,前世今生的记忆搅成一团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脑袋阵阵撕裂般的疼,胸中也是躁的难受无比,精神乏力浑身酸软。
煞气翻滚下竟是连昏睡都成了奢望,脑袋中的阵阵刺痛只让他一直都要生生受着这罪!
邱良就这样躺在树荫下奄奄一息呻吟着,连咳的气力都无了,炎热的夏风糊到脸上,毫无凉爽,只觉得更加胸闷气短。
弟弟邱善就在自己旁边哭着急得团团转。
他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一个十岁的孩子浑身上下就一个破烂麻衣裤子,裸着脚哭着跑进村里。
见人就跪下,见人就磕头,抹着眼泪求农户救救自己哥哥,施舍些吃的。
世道不好,那庄里农户都不富裕,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况且谁也不知道这兄弟俩是不是在演戏骗粮食。
直到邱善额头膝盖手上全是被划出的小口子,才终于有善家匀出一两个大干饼子来。
邱善知道自己哥哥害热,又去村里求了些凉井水,凉水兑着杂粮饼子一口一口喂着邱善。
看着原身弟弟浑身上下的口子,吃着凉饼子,邱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因为饼子太干,还是邱良心疼哭的太厉害。
滚烫的眼泪混着凉井水兑着饼子一齐下肚。
而随着这一行热泪缓缓流下,邱良顿觉浑身轻松,几个眨眼间便捋顺了全部的记忆,身体完美契合了,也逐渐有了些精神。
前世种种因果断,原身云云命数散。
前世之邱为善,原身之邱良已成过往。
现在只是一个叫做邱良的全新的人罢了。
好转后,邱良凭借前世在网上自学的一些小陷阱布置方法,带着弟弟去邱县的荒山野沟里布置。
小陷阱偶尔能抓到些兔子鸡子,邱善就换些粮食。
一个地方不好抓了,邱良就把陷阱布置方法卖给当地村民,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就这样渐渐过了大半年,存了些钱,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邱良计划着再存些本钱就带着弟弟去城里谋个营生,凭借前世见识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供弟弟读书不难,但是第二天就在荒山上碰到寻找煞气炼宝的张,童两邪修。
两人看出自己身上煞气后,拂尘一卷便把兄弟俩捆到行舟上,与舟上的其余肉人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便到了这通来镇,如今已有两个月了。
刚开始被吸了一个月,发现自身确实有产煞的能力后,便被收为了弟子。
邱良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煞气是否有被彻底吸完的一天。但他可以确定,自身煞气一断,“消煞”之日便是兄弟俩的死期!
……
邱良默默的把不好吃的莓子全部吃完了。
而那边的邱善也终于把所有莓子挨个捡完吃完,全进了小肚子
邱善抚了抚自己的小肚子,眼睛乐成一条缝,满足了:“呼……舒服了,嘿嘿……”
见哥哥也把袍子上的莓子吃完了,自己该享受的也享受完了,邱善又回到了现实,又想起来了张师兄的欺辱,越想越气!
邱善两三步跑回哥哥旁边抓起布袋子,用力抗在肩上。
“哥,歇息好了,咱赶紧送完东西回去抓紧修炼!待我修成厉害仙法,肯定想办法把那个小杂毛给弄死!”
邱良哈哈笑着点头称赞弟弟好样的,不是软蛋!
身为高级肉灵石,怕是在邪修眼里也不过是牲口一样的东西,顶多照看着不死,又怎会教你多高的仙法。
那位张姓师兄整天跟着大师父修炼,邪修功法前期又是进展迅速,如今法力怕是已经跟几位师父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些倒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说得太明白。
“等我修成了仙法。我就把那山头上的三个老杂毛也杀了,让他们再也不能欺负我哥!哦还有咱村东头的邱三儿,还有邱县城里踹我的狗东西,都不是好玩意儿!以后我早晚弄死他们!!嘿哈哈哈!!”
邱善一手扛着布袋,一手挥舞着小胳膊往前跑着,呼喊着,越说越兴奋,幻想着未来,又回头对着邱良喊到:“哥,快点走了!修成仙法杀了杂毛咱俩跑回邱县报仇去!”
回邱县?
两地口音虽然差别不大,但是通来镇上流通的货币跟邱县的并不一样.被抓来时邱良身上还带有一些邱县的铜板,他询问过酒馆掌柜,招待各地商旅的他也识别不出是哪国哪地的货币。
这通来镇不知离邱县隔着几千里!又如何回去呢!
三个邪修虽然不齿为伍,但是一身高深邪法当真让邱良战战兢兢无可奈何。
唉!何谈除魔!
布袋还是沉的,邱善没跑多远就把香灰袋子重重摔在地上,喘了喘气。
见远处的哥哥还愣在原地沉着脸发呆,邱善随手捡起脚旁的一个土块扔过去:“哥!走了!”
“啪!”
土块砸在邱良脚旁边草地上,邱良回过神,怔怔看着那边兴高采烈挥着手的弟弟。
确实,自己那想法净消减志气了。
这人生来这世上,有些事情本就是要做要经历的,有些坎总是要过的,躲不了的!
邱良是不信自己会一辈子呆在这破四不像道观里的,不为自己也为了弟弟。
从他进到这个杀人观第一次看到干尸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宁死也要带着邱善逃出去。
况且自己还有能够修煞这一信息差,未必不能破局!
必须干!再难也得干!
一定要逃出去!求真仙问大道!成仙作祖!
消沉?呵,不过是逃避罢了!
被弟弟一番狂言一勾,少年心性又回到了邱良这具年轻的身体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跑着跟上去。
“好!咱兄弟俩就跟那几个老杂毛碰一碰!哈哈哈……哎!你等等我呀!”
山上槐树密密麻麻歪歪斜斜,几声粗哑的鸦叫从远处传来,一小一大两道剪影一前一后在这阴森森的林子里逐渐深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