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广先是咬牙切齿,一道道黑线隐隐浮现眉间,接着神情紧绷地看向妻子,面色一刹间变得如纸般惨白,不过看向婴儿时转瞬又变得极至的愤怒!整张脸因此变得扭曲而变形,萧广满脸恶憎地瞪着新生儿先出来的一双脚,疾声道:“这畜牲是想害死他娘!”。
产婆也一时间手足无措,这种情况接生几十年她也没有见到过几次,看着痛苦呻吟的萧夫人,产婆焦躁道:“老爷,赶紧做决断吧!保大还是保小,拖久了恐怕两个都留不住!”。
“啊?”萧广被这话猛地惊醒,闻声面色俱黑,黑着脸,脸色简直跟抹了炭灰般,一会看向老婆,一会看向腹中孩子,犹豫难断,老婆是跟着自己一辈子的,这孩子长大了翅膀齐了总会飞的,虽说虎毒不食子,萧广目光一凛,狠下心来,他现在非要这娃死!
“小牲畜,不能怪我了”只见萧广大手一张,抓住新生儿的脚,稍一用力。
一股暗劲从萧广手中发出,那婴儿挣扎起来,萧广继续发力,他准备将其捏死!
突然。
一只香茐般白的手伸了出来,将萧广的手拦住,萧广愕然抬头,只见萧夫人面色惨白,额头沁汗,豆大汗珠不停往外冒,却是虚弱无力地望着萧广,摇了摇头,发出微弱的声音:“夫君,不可········我宁愿我死,也不要这孩子死···,你须知,天下母亲都如此·····,这是我的孩子,我要他活着………”。
萧广一听,眼泪竟哗啦往外冒,他这一生杀过人,见过血,知离别,懂悲欢,身上中了三箭,筋骨全部扭断他没哭过,现在他却像小孩一般哭得稀里哗啦,只因为他爱他的妻子…。
青发结生,只盼终夙到老,怜怜相盼,只为不渝之志,这孩子整死一个,明年还可以再生一个,虽然难以割舍,账本萧广还是算得清清楚楚的,夫人没了可真没了,他知夫人定然不舍,于是萧广一边表面上假装答应道:“阿岚,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的····”,然而此刻他另一只手却拿了把匕首,萧广打算直接将新生儿的腿给切断。
只见匕首已经悄悄拿出,在昏黄的烛光下闪闪反光,只要箫广下手狠一点,这婴儿绝无存活机会。
“住手!”突然萧夫人似有察觉,厉声喝道,这一声吼萧广手里的匕首也“啪嗒”的声坠在地上。
“阿郎”萧夫人改了口,她的脸也愈发苍白,声音也弥渐微弱,她乞求的眼神望着萧广,缓缓道:“阿郎,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今日你若强行伤害我们的宝宝,我必血溅当场!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萧广神情一怔,两眼通红,过了好一会才潸然泪下道:“阿岚,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的…”萧夫人摇了摇头:“夫君,你不是我,看来你还是不懂我…”。萧夫人惨笑起来,说完,她扭头瞪了眼一旁的产婆,斥声道:“产婆!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产婆也被萧夫人的眼神吓傻了,犹豫不定,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只能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老爷以征求他的意见,毕竟在萧府,一切还是以萧老爷为尊!萧广两只眼珠微微发红,厉声道:“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夫人的话吗?叫你动手····”。
“老爷…”产婆一个冷颤吓得浑身颤抖,不过她明白了,不再多说,缓缓拿出了剪刀,道:
“夫人,您可忍着点,这个过程可能比较疼····”。
萧夫人道:“不要罗里罗说了,赶紧动手,我撑不了多久了…“。
产婆不再迟疑,面色严谨,小心拿出剪刀动作起来,下一秒只听见萧夫人发出凄厉寰绝的叫声来,硬生生将肚子剪开,任谁也受不了这种疼痛,但一个母亲却做得到,此刻那产婆手中的剪刀也被染成了鲜红色。
血如殷外涌,随着“剖产”工作继续,大约十分钟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府邸。
“哇哇哇………………………哇哇……………………哇……………………”。整个萧府都沉浸在孩子的哭声之中。
产婆抱着婴儿大喜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公子······”。
萧广呆如木鸡地看着产婆,没有丝毫喜色,反倒因这孩子的降临感到一丝恼怒,额头上顶着一丝丝黑线,直接绕开路中间的产婆,看都没看那嚎哭的婴儿一眼,直奔萧夫人而去。
萧夫人此刻精神状况并不太好,双眼迷离,下半身全是血,用被子捂者也包不住,已经是两眼发直,魂不守体,马上驾仙而去的模样,萧广见此,痛哭道:“夫人··························夫人啦············································”。
此刻,四目相对,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几行清泪,漱漱而落。
萧夫人两只墨石般的眸子注视着萧广,轻声道:“不准你哭,我的阿郎,在我心中,无论何时,你都是大英雄,大英雄是不会哭的…”。
萧广马上把脸上的眼泪都擦拭干净,强忍着痛苦,挤出一抹笑容来:“好的,阿岚说什么我都听,阿岚叫我不哭,我就不哭······”。
萧夫人顿了顿,微微一笑,表情很是欣慰,轻声道:“阿郎,把我们的孩子拿过来吧,我想看看他··”。
“好的”萧广把孩子抱了过去,萧夫人接到怀里,轻轻地抚摸起来:“夫君,我们这孩子生来就遭噩,就给他取名叫萧石吧,希望他的生命像石头一样顽强坚硬,不至于早早就亡命夭折,夫君,你说好不好?”。
萧广只觉得鼻子一酸,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泣声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萧夫人听了,眼神中满是宽慰,她忽地转了下头,不去看萧广,与此同时萧夫人的视线开始慢慢变黑,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就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漫天星辰,她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下,披星带月,追逐着,欢笑着,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她好像看到小时候欢乐的时候,在大人面前无忧无虑玩耍,一生经历的美好都在眼前一一浮现,她双眼中全是星光,就像是刚陷入爱情的恋人,深深陷入其中………
死而无怨,死而无悔,因为觉得所做之事值得,死亡也不再那么恐惧,萧夫人看着婴儿,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累了,她转过头来,对着萧广叮嘱道:“一定要照顾好我的的孩子…”。她一只手抓搭在萧广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这一拍萧夫人用尽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接着在萧广的啜泣中,萧夫人宠爱地看着孩子,就这样静静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两只眼睛的星光忽地黯淡下去,之后便没了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