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剑气翻滚,红衣道人默默看了看眼前的迟渊纪羡,握住古刀的手微微用力。
没有声音,万籁俱寂,就像是幻觉骤然消失一样,那一道道剑气浪潮忽然凭空消失,一切仿佛都回归到了几秒钟前,还是那个山洞,还是那两个人,只有满地的剑痕和洞壁上的缺口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有过一把剑咆哮着出鞘。
迟渊纪羡只感觉全身酸软无力,大脑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他视野一黑,晕了过去。
红衣道人放下手中的古刀,看了看满地的剑痕,沉默了很久很久。
-----------------
等到迟渊纪羡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清晨,洞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些许的阳光。
“醒了?”
身边传来陌生的声音,迟渊纪羡疑惑地转过头,是那个红衣道人。
道人依旧盘膝坐在那里,就好像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前辈.......我怎么忽然晕过去了?我不是......”迟渊纪羡顿了顿,忽然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是古刀架过的地方,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面临的险境。
“前辈,您想杀我?”
红衣道人睁开眼睛,金色重瞳看向眼前一脸警惕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道:“如果我说是呢?”
迟渊纪羡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道人竟然会承认的这么快,他想了想,道:“仔细想想,我还是觉得您不会杀我。”
“何出此言?”
“您要是想杀我,易如反掌,实在没必要等到现在。”
道人瞥了迟渊纪羡一眼,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迟渊纪羡松了口气,心想幸好自己赌对了,要是道人真的铁了心要杀他,自己绝对活不过一秒钟。
山洞安静下来,清晨的水汽凝成露珠,顺着钟乳石慢慢滑下,一滴一滴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气氛有些尴尬,迟渊纪羡挠挠脑袋,率先开口:“那什么,前辈,药!对!我给您送了药,您看......咦?药呢?”
迟渊纪羡看向自己放在地上的箩筐,里面除了一根烧火棍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说药?那些已经被我用完了,”道人淡淡地开口,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您全吃完了?”迟渊纪羡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可是,按照医书上写,千金散每日一服,内气丹早晚一次,每次两颗,炼血衣......”
原先寂静无声的山洞,开始不断响起迟渊纪羡的声音,回音一阵接着一阵,像是佛寺中高僧的念经声一样。
道人听着“念经声”,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火气,道:“你不怕死吗?”
这句话言有所指,威胁之意一目了然,迟渊纪羡显然明白,但他理所当然道:“当然怕啊!但怕也没用啊,您想杀我就能杀我,又不是我怕您就能不杀我,与其害怕,还不如让您觉得我有点价值,留我一命。”
道人沉默,因为迟渊纪羡说得很有道理,比起那些只会害怕的废物来说,的确是更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道人就是看迟渊纪羡不爽,他刚想要开口反驳,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自从“他”死后,道人就很少再开口说过话,他平时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杀与不杀,这些他的刀都会替他说。
那为什么现在,他会一次性会说这么多话?
因为道人把迟渊纪羡当成“他”了。
道人一阵恍惚,故人的身影和眼前的少年重叠在一起,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故人临终时所说的话。
“夫杀,恭喜你,你自由了。”
“前辈?前辈?前辈您怎么了?”
道人缓过神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年,只见迟渊纪羡正挥着手,似乎是想检测一下自己的脑袋有没有烧坏。
道人叹口气,心想不怪自己,实在是他们太像了。
“前辈,我还没问过您的名字,”迟渊纪羡话刚说出口,就开始后悔,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蠢,名字是能问的东西吗,假如道人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改变主意,出手把自己杀了怎么办?那岂不是......
“夫杀,我姓天子,名夫杀,”道人淡淡开口。
“啊?哦......”迟渊纪羡挠挠脑袋,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前辈,我姓迟渊,名纪羡,您平时叫我纪羡就行,前辈放心,您的名字和存在我是绝对不会往外泄露的!而且我接下来还会为您带疗伤药物的!”
夫杀并没有在意迟渊纪羡为自己争取的价值,他只在乎迟渊纪羡的前半句。
“迟渊......”夫杀眯起眼睛。
“很奇怪吧,明明我爹姓纪,我娘姓羡,,却偏偏让我姓迟渊,”迟渊纪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所以,迟渊怎么了吗?”
“没什么,”夫杀摇摇头,问道:“你在这山洞里待了一晚上,他们不会担心?”
迟渊纪羡心里一惊,以为夫杀是在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被泄露,连忙说道:“我的爹娘早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用担心。”
夫杀听着迟渊纪羡的话,放心了不少。
原来他爹娘早就已经死了。死了好啊,果然还是死亡最好,不管他们到底是谁,只要一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夫杀很满意。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洞外的蝉鸣声满溢进来,十分吵闹。
夫杀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迟渊纪羡愣了愣,心想自己要是把雷狼的事说出来,恐怕雷狼就凶多吉少了。
“我来这附近采草药时,看到了这个山洞,就想进来看看有什么,结果......就碰到您了。”
夫杀继续问:“为什么救我?”
这才是夫杀最在意的问题,迟渊纪羡和他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救他非但没有好处,还会有很大的生命危险,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救自己。
“医治伤者是医者的本分!”迟渊纪羡义正言辞。
“说真话,”夫杀紧紧盯着他,两道横眉锋利的像两把刀。
迟渊纪羡愣愣地看着那双金色的重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说一次真话。
少年抿抿嘴,第一次摘下他脸上虚无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