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天晴,阳光普照。西城区狮子山街道112号的盛飞大厦是当地标志性建筑,万道霞光里,玻璃幕墙流光溢彩。
昨天与今天,伊一菊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每一次都无人接听,无奈,只好抓着导购小姐给的宣传单,打车来到了盛飞大厦门口。
盛飞药业是盛飞集团公司的分公司,盛飞集团集医院、药厂、房产与风投于一体,集团总部设在盛飞大厦,董事长盛宣怀正是伊万芳的师兄。盛飞大厦门口,五个保安各司其职,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明远非帮伊一菊打听好了,盛宣怀每天上午九点半到十二点半来盛飞大厦十二楼坐诊,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其余时间一律处理集团大事。想要见到盛宣怀,伊一菊只有一个办法:装作他的病人。病人看病必须先挂号,挂号费很贵:1600元,关键是,根本挂不到号。伊一菊在网上挂过,每次都是约满,她也打电话试过,每次也是约满,无奈之下,只好来现场想办法。
在盛飞大厦门口,伊一菊被拦住了,所有进去的人都在刷二维码,只有她,无码可刷,站在门口干着急,一个五官端正目光锐利的保安盯着她:“小姐,预约了吗?”
伊一菊脸微微一红:“预约了,没成功,需要现场预约。”
“对不起,小姐,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男保安很严肃。
别说请盛宣怀帮忙了,连见他都千难万难。伊一菊有些沮丧,一想起妈妈的叮嘱,又燃起了不服输的勇气。她张眼四望,周围都是扫码进去的人,个个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她。停留了一两分钟,伊一菊决定先离开盛飞大厦,慢慢再想办法。
她走出了温暖的盛飞大厦门口,走进了寒冷里。盛飞大厦门外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两侧的积雪早就被处理到了路边,大理石路面上一尘不染。她徘徊了一会,发现附近有一家瑞幸咖啡,准备过去坐坐,先喝杯咖啡再说。
“您好。”一个中年妇女满脸堆笑着搭讪过来,“您是不是想找盛大师看病?”
伊一菊有些意外:“是啊,您是……”
“我是黄牛,专门卖挂号名额的。”中年妇女笑得有些灿烂,“您要吗?”
伊一菊早就听说黄牛卖号的事,心里有了希望:“保证真实吗?”
“当然,我以前也是盛大师的病人,第一次挂号成功用了十一个月,盛大师医术高明,这十一个月是值得的。病好后,我也没有别的挣钱的办法,就开始做了黄牛。”
“你的号哪里来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有自己的门路。我这个号是+号,你扫码进去后直接找盛大师。”
“号上的姓名不对还能行?”
“这个号上的姓名可以去十二楼服务中心改一下,他们服务态度很好,也是为了方便病人。”
“多少钱?”
“1600+1000”中年妇女的眼神里露出几分贪婪。
多少钱不重要,伊一菊在意的是尽快见到盛宣怀:“好,成交。”
中年妇女见她没有讨价还价,明显喜出望外:“姑娘,您是个心诚的人,一定会药到病除,早日康复的。”
伊一菊笑笑,骗子太多,她没骗自己就好,她一边扫码付钱一边说:“大妈,谢谢您。只要见到盛大师就好。”
“肯定肯定,他水平高一定会帮到您的。”中年妇女把挂号单给了她,“姑娘,这个号货真价实,放心吧。说句实话,姑娘的1000元我只得300,其余的都给他们内部人了。”
伊一菊有些懵:“内部人?大妈,您是说,这个号是内部人给您的吗?”
“不说了,不说了,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了。”她摆摆手,“姑娘保密啊,助人为乐的好事,一定要保密。”
伊一菊点点头,她明白了,盛飞内部有人在卖盛宣怀的挂号单。她是感激的,如果不是有人卖号,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盛宣怀。
有了号,伊一菊顺利扫码,进入了暖气强劲的盛飞大厦。盛飞大厦的内部装修极尽奢华,护墙板是浅咖色的真皮,地砖是大块大块的大理石原石,天花吊顶镶嵌着银色花饰,巨型吊灯倾洒满大厅的光明。
伊一菊出入过许多高档场所,盛飞大厦算得上凤毛麟角的一个。她进入电梯厅去了十二楼。果然如黄牛所说,她在服务中心顺利地换了挂号上的姓名与联系方式。然后,她坐到候诊室等候被叫。
等候是漫长的,候诊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以后,已经是上午十二点,伊一菊利用等候的时间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等到见到她名字时,她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那扇被前面病人打开的门。
盛宣怀的诊室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把真皮座椅,一张他坐着,一张隔着办公桌摆着。桌上放着一个听筒,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仪器。墙上挂着四个字:华佗再世。仔细看,每一样物件都是精品。办公桌少说六七万,皮椅至少三四万,听筒跟伊万芳的不一样,程亮程亮的,不知道什么质地,墙上的那四个字龙飞凤舞,洒脱飘逸,绝对精品中的精品。
伊一菊有点紧张,刚进门时只顾找坐的位置,一屁股坐到盛宣怀对面的椅子上以后,才抬头直面费了好大劲才见到的盛大师。
盛宣怀微胖,与张子山不一样,他的脸上盛满了笑意,眼神里有着与生俱来的慈爱。他朝伊一菊点点头:“你好。”
“您好。”伊一菊忐忑不安。
“可以说说症状吗?”
“头痛心慌失眠。”伊一菊开始了预设的表演。
“你这个年纪这样,跟压力有关。很压抑吗?”
“是的。”
“来自哪一方面?学业还是事业?”
“都不是,来自家庭,我妈去世了。”
“对不起。”
“我妈认识你。”伊一菊步步为营。
盛宣怀扬起了眉毛:“是我的病人?”
“不是,是你的亲人。”
盛宣怀的表情晃悠了一下,收敛起微笑,认真地问:“谁?”
“伊万芳。”
盛宣怀的目光哆嗦了一下,沉默一会后,轻轻地说:“姑娘,我只治病。不谈私事。”
“我妈遗嘱让我找您的,伊氏药馆没人坐诊,妈妈叮嘱我请您帮忙一段时间。”
盛宣怀的眼神变得阴沉:“我只治病,如果没病,请姑娘离开吧。”
伊一菊继续努力:“帮帮伊氏药馆吧,求求您了。”
“没病就请回吧,我会让前台把挂号费退给你。”盛宣怀口气坚决。他看了看手表,“下班了,姑娘,别忘了去退挂号费。”说着,他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诊室。
随后,一位工作人员过来请走了大失所望的伊一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