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敢问你家老爷何许人也，为何召请我家小徒？”
“道长见谅，我家老爷只说有请小道长，并未交代其他事项，劳烦这位小道长了。”
“诶你这……”
广成子就要发难，只被马贵单手制住右肩，回头疑惑便要问，马贵却一改之前模样，两肩收缩，面如土色，怯生生地如同黄羽鸡崽，另一只手在腰间比划了划，又示意不要冲动。
侧眼瞟去，这侍卫腹带竟单挂一枚白玉铭牌，虽看不清刻字，但这精细雕文，也晓得不是一般武官。
腰间挂牌，去！又是朝廷人士，而且看这马贵怂样，想必还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若道长不太放心，可与我等一同上楼，请！”青衣侍卫弯腰行礼，完全没有架子，这般恭敬，倒难为了我们吃软不吃硬的广成道长。
身居权位，却又如此礼贤下士，难说会有什么目的，不就是请见吗，还怕了你不成。走就走！
一大一小随侍卫上楼，便近了之前所见那老人饭桌。这老者看上去年过半百，略有白丝，两鬓修得整齐，髭髯修长有序，虽年老却神采奕奕，但面容肌骨凸显，多些憔悴，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小道碧霞清水祠广成子，见过大人。”
“他是？”老人看了一眼，回头问向侍卫。
“回禀杨大人，此位道长是这位小道长的师父，许是怕了童言口无遮拦，一同上来看护的。”
“口无遮拦？我在这楼上坐了有段时辰，可不曾听见有任何‘口无遮拦’诶。”
“这位杨大人，我等师徒二人今日是应本店店主邀请前来吃饭，如有叨扰大人，小道在此给您赔个不是。恳请大人放我等小民离开，小道感激不尽！”
“我知晓了，不必多礼，你退下吧，我请的是你身后这位小友。”
嗯？好像确实是来找我的来着。
景昇走前一步，行了面见礼，“小道广成子座下弟子陈景昇，未有道号，见过杨大人。”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师父教出来的，语气口吻几乎一模一样。
老人见了陈景昇，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眉头微皱，仔仔细细端详了般，手中的酒杯悬在了空中是摆远又推入，将进不进，显然对眼前这个六岁稚童外貌兴趣甚高。
“像，真像啊。”老人微微一笑，放下食筷。一副欣欣然神态。
“这位小道长，家中二老是在何处落脚啊，怎个年纪青青便遁出红尘，入了这道门？”
“回杨大人，小道自幼无父无母，是师父广成子从河里捞来，当亲生儿子拉扯了大。”
“这么说，这位广成道长不仅救你一命，还有再造之恩，小友这般出类拔萃，多是受了这位广成道长教诲，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失礼得罪，还望道长海涵。”老人一口酒下肚，啧啧称奇，多了几分恭敬。
“杨大人……”
“诶…老朽深知广成道长博学多才，有圣贤之姿，但老朽年事已高，如同风中残烛，再也无力去揣度圣人之道，也无心教书育人。道长免了尊口，让老朽与后生小友多说些话，虽不至于延年益寿，亦可使精神年轻几岁诶！”
侍卫识趣，走上前来，先一步开口：“有劳广成道长，请移步这边与我等喝茶，小二！二楼增添一桌茶位！”
人家从头至尾就没看得上你广成子，多说两句，送客茶都请上了，还能怎样？喝去吧。
顷刻，这景台桌位，便只剩下了老小两人。
“小友不必拘谨，请坐，想来怕是喝不惯酒，等那堂倌上来，换几例糖水甜品。”
“多谢杨大人有心，此间无第三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饭还是一口一口吃，话还是一句一句说的较好，堂倌！来，上碟菜，就刚刚这位小友传的新菜，老朽坐这二楼却是只能闻其味啊，我这一口老牙的馋虫，全都冒冒往外钻诶。”
老人叫了菜，浅尝一口，啧啧称奇，又要了两碗米饭，推给陈景昇一碗，自顾自吃了起来，把景昇晾在边上，全然不说一句话，怪得很。
“好味！好味！陈小友，这菜叫什么名字，你何处得来？”
“回杨大人，此菜名叫麻婆豆腐，原自蜀地川菜，是我从一行脚货郎处听得，加以改良带来的。”
“奇了！我就是蜀地人，活到这岁数也没怎听过？”
去！怎么还真遇上老四川正主了！人活起码六七十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己这点小伎俩哪够这面前朝廷老人精把玩？好你个陈景昇，活到现在算是第一次犯了糗。
老人笑笑，喝了口酒，不再追问，虽自己不知这盘自称蜀菜的麻婆豆腐如何来历，但这烧制手法，配用佐料，确实异曲同工。
待到老人吃完，寻了锦帕擦了擦嘴，陈景昇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露了马脚。
“老朽今日到此也是散心，本就无心游街，却听了你方才楼下一番说话，顿觉有趣的很，觉着吧，应该是哪家天才神童，本想唤你跟老夫逗乐逗乐，回忆回忆老夫年轻时与同僚的论道，可这结果嘛。你给了老朽一顿新式菜肴，老朽也给了你一顿饭菜的时间，但也没见得你席间回过几句。也罢也罢，头脑也许是有些，但这饭局经验，还是不够丰富啊。”老人叹了口气，续了一杯酒，掏出两锭官银，推到了陈景昇面前。
娘的，这是被小看了啊，是可孰不可忍！今个必须找回来场子，我说的！
“杨大人此言差矣，小道虽生活清贫，但也不是这痴财人士，方才想必小道败了杨老的兴，本应罪该万死，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何必不让我为杨大人表演点戏法，算上两卦，说几句好话助助当下酒兴？”
“算卦？这倒是有点意思，可老朽这身骨一看便知自身年月长短，你这套神算玄术对上我这般行将就木，要是换了别个，觉着今日还能走出这酒楼门槛？”
“杨大人恕罪，小道此次不算天命岁时，就算今日杨大人出行日程原因为何。”
“哟，这倒是新奇，老朽平日只听得算出未来卦，这算过去还是第一次听得，有趣有趣。”
陈景昇要了些文房四宝，上写敕请天师，然后就开始瞎写画符，没法子啊，虽说算卦是我提的，但场面活还得做足，但论佛经道古文甚至是讨论现代科学我都可以，你还指望广成子教我学什么道法？难为人吧这不是。现在只能求这位杨大人也不懂道法了。
凭着这前前世看某些电影的道士知识，陈景昇作法作的有模有样，滴朱砂、绑铜钱、勾墨线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上了，只不过这些架势实在不像算卦，更像是封印清朝僵尸……
“好！我已算出杨大人今日所行为何，可这天机不可泄露，我写于纸上，请杨大人读后告知我是否正确。”
陈景昇奋笔疾书，写下几字后呈上字条。
老人接过字条，看了看这纸上笔墨，意想不到的是，竟哈哈笑了。
“有意思有意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小二，掌灯！”
这一句话喊得响亮，一改之前形象，岿然一副宝刀未老之姿。
“小子啊小子，就凭你这书写几字，我便可诉官让你失了性命，我虽不懂什么道术神通，但这卦术卜算的手法，活了这么久，你要不算算我见过没见过？”
完，还真蒙不住这老江湖，这下汗流浃背了，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但今日老夫我饶有兴致，你要是解释的好，我便可将这字条投于这灯焰之中，现在轮到你跟我说说，老夫今个如何在此‘观察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