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初。
燕京高铁站。
米路打上车,直奔曹教授家。
到小区、付完钱、走进。
敲门、问好、进屋、被训。
一套流程,早就习惯了。
说了句,礼不能废。
便往出掏土特产。
八宝茶、甘草、发菜、滩羊…
灵武郡的长枣。古时都是进贡皇上的。
当掏出两条华子。
曹宝平哭笑不得:
“你小子是让我养生呢,还是鼓励我多吸呢。”
米路嗅着屋里的烟味。
撇嘴:“您也戒不掉啊,兹当是风险对冲了。”
曹教授讶异:“有段日子没见,你都懂这么时髦的金融词汇了?”
米路得意道:“我不仅懂,还靠炒股赚了三百万!”
“啥?”
曹宝平目瞪口呆。
米路则回溯往事。
春节,米路回家过年。
雪天,他过马路时被刹不住轮的轿车撞飞了出去。
飞了几秒和几米,他已经懵了。
到医院检查后。
有些脑震荡,但无大碍。
从那天起,米路脑海凭空多出另一个人的记忆。
是平行时空的米路。
生于2000年,是北电2018级表演系一员。
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脑癌。
手术、化疗——
复发、死亡——
融合记忆后,米路的性格也受到了影响。
以前,他阳光开朗,性子浮躁。女友像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的换。
现在,寡言又忧郁,性子沉稳。总处于无欲无求的贤者时间。
米路怕自己再这么阴郁下去,不是抑郁就是出家。
于是,炒股——
抓住了一支从7块涨到300块的妖股,一飞冲天。
……
曹教授听完,叮嘱米路。
还是干实事,赚的踏实。
米路连连点头。
他以前没炒过股,炒股的这段日子,心脏随着K线图过山车。
涨了,害怕会跌。
跌了,害怕再跌。
要不是记忆里,这支股能涨到300块,米路肯定早早就抛了。
“师傅,我就想干实事,才来找您的。”
曹教授看到米路图穷匕见。
指尖虚点:“你小子,粘上毛比猴精。一进门,我就知道礼不好收。说说吧,想干嘛。”
米路诚恳道:“师傅,我太想进步了,我想拍电影。”
米路眸里有光,光里有远方。
曹宝平伸手稳住他激动情绪:
“你先别急。上桌边吃边说。”
炖羊排、酱牛肉、米椒韭菜…
师徒都是西北人,吃肉就着小葱和蒜瓣,冒了一头薄的汗珠。
饭后,开始碰杯。
米路拿出剧本,递给曹教授。
曹宝平慢条斯理翻了起来。
起初还不时抿一口酒,看着看着,完全沉浸在故事当中了。
米路酒劲上头,轻车熟路地,到小卧室睡觉。
次日,清早八点。
米路醒来,转悠到客厅。
只见曹宝平,坐在阳台摇椅上。迎着朝阳,一手咖啡一手香烟,惬意地不得了。
“师傅,您可少抽点吧。我睡到半夜,是被烟味呛醒的。”
曹宝平骂他钓鱼执法。
送完烟,又开始嫌弃烟味。
闲聊两句,进入正题。
“剧本写的不错。故事的完整度很高,兼顾了商业和艺术。”
曹宝平是北电文学系的硕导。
正儿八经的老编剧。
得到他的认可,也不枉费米路耗费的脑细胞。
夸完,曹教授问道:“就是有些纳闷你怎么想到写脑癌的电影了。”
米路哑然。
他是和另一个自己产生共情了。
唏嘘道:“在医院看到形形色色的病人,一瞬间,对命运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有了更切身的感悟。”
曹宝平欣赏道:
“这是顿悟了。之前你很浮躁,整天傻呵呵的乐,也没个目标。
现在沉稳多了,是该闯闯了。”
曹教授言简意赅:
“想让我帮你什么?”
米路也不拖泥带水:
“我想让您做监制。”
新人导演,压不住剧组老油子。更甚者,还会被抢走主导权。
陆钏拍《寻枪》,就被禁导的姜纹抢了导筒,只能在深夜嘤嘤哭。
曹宝平要是给米路做监制,剧组的老油子就不敢造次。
监制,为电影节奏做把控。
制衡资方的势力。
宣传时,还能拉拉虎皮,提提票房成绩。
总之,监制从头到脚都是宝。
师徒合作3年了。
米路跟着曹宝平拍了2部电影1部电视剧。协助编剧了好几部剧本。
谈不上劳苦功高。
也是有苦劳的。
曹宝平应允给他的电影做监制。
“资金呢?资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师傅,我打算自己投300万,要不您也投点?”电影刻在米路脑子里,他有成功的把握。
曹宝平撇嘴:“除了走投无路,谁拍电影用自己的钱啊。”
“那你拍《狗13》,自己掏钱。”
扯到《狗13》,曹宝平含糊了过去。
这部电影让曹教授摘得柏林电影节副单元水晶熊奖。
电影的编剧是06级的焦师姐。
《狗13》讲的就是她少女时期的故事。
而曹导和相差二十岁的焦师姐,带点禁忌味的关系。
黄三石和孙莉的那种。
米路失落道:“您问我资金,我以为您要投点呢。”
曹教授将烟头按灭。
起身,拍了拍米路肩膀:
“做导演不是意气用事,听我一句劝,不要拿自己的钱赌。”
有数据统计,100部电影的亏损率在76%以上。
也就是说,只有24%的电影能达到盈亏平衡点。
能大赚特赚的电影,更是凤毛麟角。
曹导侃侃而谈:“电影很像赌石,一刀天堂一刀地狱。地狱和天堂,往往咫尺之隔。
听到这,你还要自掏腰包麽。”
米路神色依旧:“投啊。”
“不怕失败?要知道,票房表现不佳的话,你几年内很难再有机会执导导筒,还会把三百万亏完。”
曹教授念在米路是爱徒的份上,难得苦口婆心一回。
米路坚定:“我有失败的准备,也不乏重头再来的勇气。”
阳光照在米路身上,米路将光芒衬的愈发耀眼。
曹宝平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他的22岁。
那年,他在事业单位做科员。
铁饭碗,旱涝保收。
因为爱电影,不顾冷眼和阻碍,以大龄身份考入北电。自此开始了他的导演生涯。
“师傅,你真不投点?”
“我还是算了。我提资金,是想着给你介绍资方。对了,我做监制可不便宜。”
米路耸耸肩:“您值这个价。”
“而且,我相信我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