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天色阴沉,一如陆安喆此刻压抑的心情。
老爷子特准他带着彦芳回家吃饭。
彦芳很高兴,提前两天就在忙着挑选衣服,做头发,买礼物。
陆安喆心情不愉,一路上都沉着脸。
“儿子,我给你爸买了一条领带,你看看这个颜色,他会喜欢吗?”
彦芳不喜欢阴天,更不喜欢板着脸的儿子,刻意找着话题。
陆安喆瞟了一眼,许是不想彦芳失落,点头应道:“你选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是吧。我还给你大妈和你哥都带了礼物,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我买了新款包包……”
彦芳细细数着,小心翼翼打开礼物询问着陆安喆,和平时娴静大方的样子大相径庭。
“妈,”陆安喆打断了彦芳的絮叨,“你不用紧张,心意到了就好,喜不喜欢是他们的事。”
陆安喆看出了彦芳的忐忑不安,那慌乱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
“也是。对了儿子,妈得叮嘱你,你可千万别和你爸顶嘴,也别和你哥吵架。”
彦芳不放心地叮嘱道。
陆安喆没应声,这些恐怕不是他能决定的。
如果有的选择,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迈进陆家的大门。
峒景路111号。
陆安喆的车子刚到门口,恭立在一旁的老佣人琴姐便迎了上来,“小少爷,您回来啦?”
一哈腰看见副驾的彦芳,又笑着招呼:“二夫人。”
彦芳笑着点头。
琴姐是这偌大的园子里,仅有的对她较为尊敬的佣人了。
陆安喆将车子驶进园子,沿着苍松翠柏林立的一片青绿,转过两个缓弯,直接将车停到了别苑门前的空地。
下了车,彦芳站在别苑的楼宇前感慨,已经记不清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没什么大的变化。
三层的欧式洋楼气派宏伟,两侧延伸过去种着四季常青的矮树,给这肃寂荒潦的园子增添许多生气。
没错,陆安喆就是这么觉得的。
小时候他在楼前宽阔的空地上玩耍,总是觉得阴冷孤独。
琴姐小跑着跟了过来,帮着从车上拿下彦芳准备的礼物,引着陆安喆和彦芳进了会客厅。
陆家老爷子陆继昌正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悠闲地翻着金融杂志。
旁边坐着一个珠圆玉润,微微有些驼背的女人,正翘起带着三个戒指的手指,有滋有味地品着茶。
女人叫金兰,是陆继昌的结发妻子,也是这别苑里唯一的夫人。
陆安喆和彦芳走进来,恭敬地叫人,“爸,大妈。”
彦芳稍显局促地叫了声:“老爷,大姐。”
陆继昌哼了一声,“坐吧。”
金兰放下茶杯,狭长的眼角审视了彦芳两眼,幽幽说道:“许久不见你们娘俩了,怎么今儿这么有空?”
“是我叫他们来的,这几年各自都在忙,想聚在一起吃顿饭。”
陆继昌放下杂志,吩咐佣人准备开饭。
听他这么说,金兰也不好挑事,暗暗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说到底也是陆家的掌家夫人,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不闹得两败俱伤不罢休。
“小喆,你那公司运营的怎么样?”陆继昌看向陆安喆。
“一切都好。”
陆安喆冷冷地答道,没有一丝温情。
陆继昌看着日渐成熟的儿子,不禁回想起曾经那稚嫩的脸蛋,跟他这个老爸赌气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拼事业很少回家,难得的见面,也多是以小喆挨揍而哭闹收场。
不是把哥哥的玩具弄坏,就是偷偷在金兰的杯子里放盐,他没少对小喆动手。
许是因为这样,小喆总躲着他,爷俩一年也见不上两次面。
陆继昌脸上纵横的沟壑越发沧桑。
儿子大了,变得沉稳老成,拘谨严肃。
坐在对面,恍惚间会错以为两人不是父子,只是来寻求合作的生意伙伴。
“听说你提拔了一个叫白苏的新人,直接坐上了营销经理的位子?”陆继昌问。
陆安喆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轻声解释道:“是的,不过不是新人,她很适合那个职位。”
“适合?我怎么听说这女人的来历并不干净?”
“您指什么?”
见陆安喆好似并不喜欢谈及有关白苏的话题,陆继昌皱紧眉头。
他不希望那个女人毁了儿子的前途,更不想因此有损陆家的声誉,便直接说出他查到的情况。
“她是已婚吧?后来因为流产导致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第四脑科医院,此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其中恐怕有你一份功劳吧?”
“她只是还没有机会办离婚手续而已,精神失常更是误会,脑科医院是什么地方,您又怎么会不知道?”
陆安喆反驳,已经坐立难安了。
陆继昌神色一暗,追问道:“那她生的那个孩子呢?谁的?”
“这与工作有什么关系?”陆安喆斥问。
“安喆,这都是真的?”
彦芳忽然出声问道,明显被这番谈话惊住了。
她本来对白苏的印象很好,没想到竟然已婚生子,还曾是一个精神病人!
陆安喆没说话。
金兰却在一旁叹起了气,劝解道:“老爷,别动那么大的气,小喆也是一时蒙了眼。”
转过头来,又对陆安喆数落道:“小喆,你好歹也是陆家的子孙,和一个精神病人搞在一起,这传出去,你让陆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句话无疑就是在拱火。
陆安喆瞪了她一眼,金兰鄙夷地回瞪了一眼,扭过脸去。
“我们陆家绝对不会接纳这样的人。”陆继昌表明了态度,“周一上班,你就回去把她解雇了,让毕书怡重新坐回营销经理的位置。”
终于说到正题了,看来毕书怡已经和老爷子道过委屈了。
陆安喆蓦地笑了,“不急,试用期三个月,到时她成绩不好,我自然会换掉她。”
“胡闹,营销经理有什么试用期?”陆继昌恼了。
陆安喆不急不慢地指了指自己,说道:“有啊,我刚定的。”
陆继昌噎住,瞪着牛眼半晌说不出话。
金兰递上茶水小声劝慰:“老爷,别生气,喝口茶。”
陆继昌哪儿有心思喝茶,一抬手挡到了一边。
彦芳拉着陆安喆,示意他注意态度,涩声道:“老爷,你别跟他生气,他最近挺累的……”
“彦芳啊,累这个借口就省省吧,他不孝顺难道不是你管教无方吗?”
金兰抢过话,堵得彦芳悻悻住了口。
陆安喆腾地起身,说他可以,彦芳可是他的逆鳞。
谁知,不待他发作,陆广麟从外边走了进来。
仿若根本没看见陆安喆和彦芳,操着高细的嗓门嚷道:“门前谁的破车啊,怎么还停到楼前了?开进来也不嫌害臊!琴姐,去把那堆破铁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