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奔波,梁铭易终于从小保安那里,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滨江市也终于迎来第一场大降温。
窗外小雨沥沥,天色昏沉,起风了。
室内的三人肃然而坐,围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个个神情复杂。
“我出去透透气。”
梁铭易实在受不了了,起身走了出去。
邹明元看向陆安喆,问道:“这个需要给白小姐看吗?”
陆安喆摇摇头,揉着发酸的眼睛。
“这事不用经过她,你那边准备就行。”
“可如果有她出庭作证,扳倒医院的胜算会更大。”
“不用。你费点心,再找找其他证人。”
陆安喆凛然拒绝。
他绝不会让白苏再去面对,她所遭遇的那些可怕的过往。
邹明元合上笔记本,拔下U盘,谨慎地收进公文包里。
“陆总,我得多句嘴。这次我们胜算很大,但怕是意外会更大。”
邹明元面有担忧之色。
陆安喆当然明白邹明元所指。
滨江市第四脑科医院前身是滨江市潮海镇的镇医院。
11年的时候,镇医院迁址,这里就被私人承租,更名为第四脑科医院。
当时的院长姓黄,很擅长经营管理。
他聘请了各大医院退下来的名医,购进最先进的设备,花一大笔钱到当地电视台做广告宣传。
医院一时声名鹊起,病患纷至沓来,火的惹人眼红。
树大招风,没多久黄院长就因为涉嫌非国批药品倒卖、涉贿而被拘留。
14年,周院长正式接管医院,但因为此前遭到外界诟病,生意大不如前。
他也一度为医院的前景发愁。
后来他发现,当下生活压力增大,人变得越来越脆弱,动不动就抑郁、自闭、狂躁,医学上统称为精神疾病。
一番斟酌后,他便暗箱操作,借着脑科医院的外衣,搞起了精神病人的收治。
一开始倒也一切顺利,如他所想,这病周期长,家属的态度多数也比较冷,都是被病患磨掉了耐心的。
院里那些并不算成熟的治疗手段,在医生的一番花式解说下,更是成了那些家属的定心丸。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家属把人往这一送,钱一交,鲜少过问其他。
直到17年,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医院突然被爆出殴打病人,非正规治疗的丑闻,家属联名上告。
好在医院真正幕后的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忍痛舍出大把票子各处周转,致使官司一拖再拖,之后便没了动静。
很多家属也是闻风想得些赔偿,折腾累了,也就散了,真正的苦主反而无处申冤了。
医院一如从前屹立,铁打的营地,流水的病人,再没出过事。
这显然是块难啃的骨头,偏偏陆安喆为了那个白小姐要去碰它,邹明元不免有些担忧。
陆安喆倒没多大反应,略一沉思,笑道:“邹叔,尽量去办。”
“行吧,我回去把这些整理一下,下午我再去见一下高警官,把东西给他一份。”
“好,辛苦。”
陆安喆目送邹明元出门,慢慢回味起他的话。
这时,出去抽了一支烟的梁铭易走了进来。
他郁闷地坐到陆安喆对面,看着他。
半晌,陆安喆才转过头和他对视,忽然俊眉紧蹙,问道:“那钱是怎么回事?”
梁铭易挠了挠短短的寸头,笑了。
“用完了就拿回来了呗。”
陆安喆哼笑出声,又气又好笑。
今天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他这位称职的手下不仅拿回了曝光医院的有力证据,还拿回了几天前转走的五万。
“你跟他要那五万,他就乖乖的给你了?”
陆安喆想到医院那个小保安,刚刚吃进肚子还没热乎几天,又让给吐出来,他会情愿?
哪知梁铭易眉头一挑,伸出大拇指,一脸得意道:“不是五万,是十万。还有我卡里的五万,那是我未来三年的健身卡钱。”
陆安喆笑看着这个大学交到现在的好友,绝大多数人都会被他一脸忠义的表象欺骗,很少有人知道他又莽又直的做派。
见识过的人,就像那个小保安,每每想起梁铭易这张脸,都会忍不住啐上一口,大骂缺德!
“你不会是揍他了吧?”
“他不配。邹叔教育过,咱们要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我就跟他说,他这是泄露商业机密,非法窃取病人隐私,加之贩卖获取非法盈利,够关他个七八年了。”
这话一听就是胡诌的,不过唬唬那个小保安倒是效果不错。
陆安喆笑着把钱转了回去:“转都转出去了,就给你当这个月的奖金吧。”
梁铭易憨憨笑着,刚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就被陆安喆摆手打断。
“你那个猛男撒娇就算了吧!”
那副模样实在入不了陆安喆的眼,他也怕做噩梦。
“对了,房子我看没问题,你去定一下。”
“行。什么时候搬?”
梁铭易收起玩笑,正经问道。
“不急。你先找人把卫生收拾出来,家具全部换成新的,费用去财务报销。”
“好,我这就去。”
梁铭易起身要走,又被陆安喆拦下。
“等下,你抽空再去趟胡主编那,让邹叔选出几个素材给她送过去,让她帮着运作一下,把这趟水搅浑。”
梁铭易秒懂,比了一个OK,走了。
……
市附属医院512病房。
张彩娣正在董玉兰的搀扶下下床溜达,一连躺了几天,浑身难受。
张业在一旁剥着橘子。
即便几人无话,张彩娣也很开心。
她的印象里,已经记不清父母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了。
从上初中开始,一直就是她一个人,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她眼里的爸爸永远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妈妈不是在店里拌菜,就是在哪个邻居家的麻将桌上,经常是深更半夜两人才舍得回来。
父母从不会过问她的事,只会在期末结束来问她的考试成绩,可惜她的成绩并不理想,所以父母只会骂她是废物,没有谁谁谁家的那小谁有出息。
那个时候她经常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后来上了高中,她就不再哭了。
她谈恋爱了。
他是高她一年的学长,对她很好,她很爱他。
他会带她出去吃东西,陪她去游乐场,在她半夜一个人在家时拿着电话哄她睡觉……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转眼她高三了,学长毕业了。
她找到学长考去的学校,却看见他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
她没哭。
却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哭了一天一夜。
那眼泪就像涨潮的湖水,怎么都拦不住,是那么的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