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从一个很蹩脚的角度偷拍的。
画面中的女人被抓着头发,痛苦地仰着满是泪痕的脸。
鼓胀的嘴里塞着一只劳保手套,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
身后的男人低声咒骂着污言秽语,伸手抽打着女人红肿的脸颊。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却能引起人强烈不适。
“手机是我从赵银元那偷的,这是他侵犯你的证据,我把它交给你,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揭发他。”
白苏柔声说着,语气里不无一丝歉意,心里隐隐不安。
她在想,女人一定会怪她当时没有施以援手吧。
女人没有发作,紧紧攥着手机。
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愤,她浑身都在抖,一双失神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这样无声的相对让白苏很不舒服,心底的歉意更盛。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多做停留。
白苏抬手搭上女人瘦削的肩头,想说些安慰的话,竟一时语塞。
犹豫过后,白苏告诉女人:“我会去仓库点一把火,等火烧起来,所有人都会往那边去了,你可以趁乱报警,就说你被恶意禁锢,遭到了侵犯……”
白苏看出她有所顾忌,又补充道:“如果你害怕,那就算了,找个机会把手机扔到厕所里,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女人抬头看着白苏,咬紧嘴唇没有说话,似乎在下决心。
终于,女人用力点点头,缓缓说了句:“谢谢。”
白苏脸上扫过一瞬意外,她轻轻抱了抱女人。
这样也好,作为当事人,她报警自然好过其他人。
白苏重新挂好门锁,深深地望了女人一眼后,转身走向厕所旁的库房。
这里放置的东西多是衣物床单之类的,是再好不过的火源。
旁边就是厕所,即便火势失控,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殃及其他房间。
白苏没有开灯,搬来几个写着劳保字样的箱子,堆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这时候酒精自然成了绝佳的助燃剂。
在黑暗中点着了打火机,火焰从一角开始延伸。
几秒后,“轰”的一声瞬间包裹住所有能触及到的物品。
白苏掩着口鼻,关紧房门,跑向铁栅门。
统一派发的纸片拖鞋明显碍事,白苏干脆脱下,从缝隙处扔下楼梯。
双手紧紧攀着铁栅门的边缘,爬上了冰凉的白钢扶手。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
从铁栅门和向上楼梯的夹缝间,矮身绕了过去。
库房的门缝窜出滚滚浓烟,很快弥散到走廊里。
片刻,几声咳嗽伴着开门声后,是一声惊呼:“不好啦,着火啦。”
慌乱的脚步声,掺杂着惊惶的人声。
走廊里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值班的护工拿着灭火器奔了过来。
白苏趁乱下到了二楼,刚好看见二楼值班的医生向楼上奔去。
事不宜迟。
白苏快速冲进卫生间,将腰间的白布解下来,准备将布条结成绳子。
太紧张了。
她的手一直在抖,连打几次绳结都脱了扣。
白苏深呼一口气,强自稳定心神,用力拉紧结扣。
当沉甸甸的绳结划过手心,白苏有一时晃神,巨大的不适感袭上心头。
上一世,她也做了这样一条绳子。
不过不是逃走,而是吊死在了四楼厕所的第二个隔间里……
“快点,查人!”
楼上传来值班护工的大嗓门。
要查房了!
白苏一个激灵,赶紧将布绳放在水龙头下浸透。
在靠近窗台的厕所门梁上绑好,爬上了窗台。
张皇间向下看了一眼,虽然只有二楼,还是有点眼晕。
白苏坐在窗台边,慢慢将腿搭到窗外。
抓紧绳子,用力扯了扯,约摸着应该能禁住她不到百斤的重量。
这才试探着将身子悬到窗外,待身形稍稳便向下滑去。
承受身体所有重力的手心,立刻传来火烧一般的灼痛。
白苏咬着牙忍着。
滑下一小段,脚下已经能踩到一楼的防盗窗了。
白苏猛然发现,绳子只能够到一楼窗子的上边缘。
她不禁有些懊恼。
为了安全而裁宽的布绳,原本是算够了两层楼的距离,却忘记算绑到门梁上那一段儿。
更糟糕的是,楼上的窗口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朝着白苏大吼一声:“喂,你干嘛?”
随后,那人就撤回头,大喊着去叫人了。
“不好了,有病人逃走啦。”
白苏被吓得差点脱了手。
也顾不上太多,又滑下一小段,借着防盗窗的栏杆,手上一松,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右脚腕传来一阵刺痛。
脚崴了。
白苏忍着疼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角门走去。
她离角门的距离并不算远,但为了不让窗口探出头的人发现,她只能先摸到楼角的视线盲区。
借着人高的荒草,沿着墙边找到了角门下方翘起的缝隙。
顾不上几根突出的铁条划得她皮肤生疼,勉强爬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土路,白苏站在路中央左右张望。
左边向北,直走出去是医院的正门。
右边向南,是一片低矮的房舍,交错间昏暗不明,漆黑可怖。
白苏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向南。
虽然有些害怕,但只有隐进暗处,才更不容易被发现。
身后已经传来人声。
回头看去,路灯下,几个人影嚷嚷着分头追了出来。
白苏加快脚步,顺着墙根,向小路的另一边摸去。
光着的脚丫不时踩到路边的石头,硌得生疼。
一个趔趄,扭伤的脚腕就会狠狠痛一下。
白苏只觉自己走了好久。
正怀疑是不是选错路时,竟兀地穿出了平房区,赫然暴露在明亮的路灯下。
临着护城河的马路宽广空旷,竟没有一辆来往的车辆。
阵阵潮湿的热风从大坝的方向吹来,带着闷闷的气息。
白苏辨不清方向,只能沿着马路向着灯火多些的方向而去。
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生怕有人追上来,更期盼着有路过的车子能搭救自己。
此时她真有点后悔把手机给那个女人了,那可是她寄予求生厚望的东西。
要知道,她随便拨出一个电话都有希望逃脱苦海。
就那么心一软,给出去了。
白苏机械地朝前挪着步子,抬眼根本看不到路的尽头。
双脚又累又痛,连抬腿都有些吃力了。
“快,在那呢!站住——”
闻声回头,见两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人追了上来。
白苏欲哭无泪,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想加速,显然已经做不到了。
惊慌地四下张望。
视线尽头的弯道处,白苏惊喜地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