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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1 / 1)

此一条道路,向西去分岔作两条,一往沉石镇上,一去本处县治。

姐姐定睛看时,见那行者已在通去县里路上。她要用这个人干事,便需使他去那沉石小镇。就看日头落尽余晖,暗暗地念咒施法,要迷住此人。

那行者走惯了夜路,并不惧怕,大步流星,只顾走路。谁知行到半途,转身来看,前后左右,竟无路可走了。正焦急之时,见了一个去处,隐约似有灯火,恍惚是个人家。这行者见此,反倒心疑起来,却“哼”一声,冷笑掉头,径往那灯火反向去了。

姐姐明眼见了,心内笑道:“有些本事。”又将手抬起,去那下方一指。

行者走到半途,黑暗中见前方阴影深重,凝神一观,原来是个小树林子。便站在那林子外,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拨了拨项上数珠。正要抬步时,又见了那一点火光,在林子里幽幽地明亮。这一次更是清晰,好似窗纸之中,屋檐之下,分明好个人家,端的行人宿处。

但这行者仍是疑惑,更心惊了,只抬头一看,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于是仔细辨星,要脱离妖幻。

姐姐晓得他了,只怕一时寻着了北辰之光,那时再迷他不住。忙将指尖,开口吐舌,沾了一点口唾,望上一抹。

行者仰头看着,只一眨眼之间,那满天星辰,竟霎时无影无踪了。他晓得受了迷惑,却不心慌。再看了一眼那灯火之处,打定主意不去睬它,又转身背着狐火之光,撒腿奔跑起来。

姐姐眼见如此,暗暗笑道:“好!”便拿手下去,在岩石缝隙之中,拈着一颗小草,轻轻一拔,连根带起。就将那草儿,贴在唇上,念一句:“去拖住他的脚。”把那小草儿望下一丢。这嫩草得了令助,一飞飞去在那行者前路上,草根一扎,立在那里。

行者不知有绊,只顾跑路。谁知奔得正急,踝下觉得绊脚绳子也似,细细的一道拦住右足。险在行者身手非凡,吃这一绊,伸手去在地上一撑,大翻身凌空落地。已将戒刀拔出鞘来,拈在手里。便回头去看,那平地上空无一物,甚么东西绊我一跤?

姐姐便是要他这一注目,早下令去,驱鬼役邪,山间众妖早至,变化幻形,团团围住了行者。

行者不知左近青丘之中,有一妖仙在此迷他。山里鬼怪,却都愿为姐姐驱使,此时里三层外三层围定已了。行者抬头,只见无路可走,处处是奇石怪岩,遍地生枯木老树,石岩若伏虎恶兽,树根如盘龙巨蟒,其间鬼笑怪哭,狼嚎鸦叫,更是阴森恐怖。

此是狐狸精邪法令下,众妖变幻。行者肉眼凡胎,识认不得,便把眼去找那灯火。

姐姐心知如此,又将手去下方一指。

行者见了灯火,背转身高举戒刀,只望那灯火反向,一刀劈去那树木石头之上。

这戒刀,已煞气深重,那行者,亦心狠手辣。群妖哪里敢抵挡在前,未等刀至,纷纷哭号退去。行者眼见树石化作黑气飞散,开出了路径,便使刀空劈,口中呼喝,大步向前,不时转头看那身后灯火,辨认方向。

姐姐心内笑个不停,懒下在那石头上,眯眼看那行者奔波。

渐渐的月上中梢,行者一刀横出,四围哭号怪笑之声,忽然寂静不闻。晓得脱离了妖怪迷障,便呼一口气,收回戒刀,回头打一望时,灯火树石皆已无影踪,天上星辰弦月,亦复照耀明亮了。

于是再续上路。行不一时,眼见大树三五成列,树荫里影着一面白壁。就顺这白壁行去,转过角来,那边门头上悬着一个大灯笼,火光照映下来,明明晃晃,方是人烟。

行者见了,晓得这是真实人家,正是一所大庄院子,临路傍冈,倚水望桥,落在这里。

那行者便上前去,抬手敲门。门内一时并不打开,只听得有些人声,在内里出言问道:“那外头的,是甚么人?”

行者道:“过路的僧人,求借宿一宿。”

门内道:“今晚不方便,你去别处宿罢。”

行者才经历了一场死斗,一波劫难,正饥渴,又疲乏,听得说不让宿,焦躁起来。便大声道:“甚么道理!偌大一个庄子,宿不得俺一个人?洒家是行路辛苦的人,哪里要甚么卧房床榻,便是草棚地铺,也将就方便俺一夜罢了。”

那里头又是一阵低声,好似商议不决。一时一个老声说道:“你这出家人,怎地自称‘洒家’?这是关内的人才恁般说的。你端的是甚么人?”

行者道:“小僧自是关内人,打小儿说惯了,有甚奇处?”

里头道:“我这里不是不宿你,只见你夜中黑里来的,怕你与歹人有些首尾。你先说你是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你说明白了时,我们晓得你是好人,借宿与你也不妨。却不省去多少皂丝麻线?”

行者闻言,见说得是,便开口道:“洒家文关之内,东山之下,西行来此。乃是大智文殊菩萨,梦降佛旨,要取俺西去狮驼山,炼魔护法。昨因路遇强人,假作酒店行劫。洒家不合去那里,喝一碗酒,给麻翻了。好在俺自小修炼,筋骨强健,五内俱坚,醒转得快。被俺杀尽了那一伙人,逃得性命出来。夜里又被妖魔,魇迷道路,不是容易到此。只望主人家借宿一宿,明朝走路,并无说话。若要茶饭钱房钱,依数拜纳。”

里头听了,又一阵商议的低声,才开了门。行者看时,一伙儿村夫蠢汉,持砍刀柴斧的也有,拿叉耙棍杖的也有,带钩爪锄头的也有,只是乡下田人,不过带了些器械防备。

那群人见了行者的模样,虽有些凶恶,却显然非是强盗歹徒,这才放下手里家伙来。

又见中间一位老者,拄着拐,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行者还道是此庄上太公,便合十为礼。那老者见了,笑道:“我不是这里主人,此庄是在沉石镇边上,那镇子里左家的田地房屋,我老东西只是一个庄头罢了。”便问行者道:“愿请师傅法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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