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两本册子摆放在石桌上。
《镜湖心法改》
《刘浪传》
《踏浪缥缈功》
韩令许看着后一本册子上所写的名字，犹豫许久方才问道：“这是阿浪留下的武功秘籍？”
周渺点点头，翻开册子，指着一页。
“目前不够完善，算不得上乘，很难凝聚意境，但配合七师弟的人物小传的话，应当能提升一定概率，已足够传承下来了。”
【静若幽潭，无声无息，随风轻动，波澜起波澜。
动若怒涛，层层叠叠，冲劲强韧，后浪越前浪。……】
前两句就是《踏渺功》的总纲，亦是心法口诀。
第一句引导人幻想幽潭水之平静以及被风吹拂其点点涟漪，圈圈波澜时景。
韩令许简单看着，就大概了解其中门道了。
“这一门武功看来得镜湖心法大成方可修行，门内弟子能达到要求可没多少。”
这一门武功底层里镜湖心法的特色十分明显，只是由静转动，由不为外物变化转为随时反应外物之微小变化。
习武，安静容易，动静转换却是极难。
“我辜负了师弟了师弟的信任，没将之完善好。”
周渺原本是想着将之完善好，再拿出来，震惊天下人，让天下人知晓他师弟之才华，让天下人都为其逝去而惋惜。
然而……他现在却只能拿着半成品出来。
天下武功，有没有可能凝聚出属于该武功的意境，是其能否达到上乘武功的标准。
理论上来说，一个武者可以通过修习各种上层武功来掌握数十，上百种意境。
不过这只是一种模拟创造者心境，进而接近高手的捷径之法。
对于真正强者而言，意境只有一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心意。
在他们手中，武功已然算是心灵映现的范畴，是先有了心，有了自己的意境，才有行功路线，武功。
他们哪怕是修习五虎断门刀这类三流武功，也能不断使用刀的过程中，突破桎梏，磨砺出属于自己的刀意。
每个人都有着目标与追求，当本心通明，能识破世间虚妄诱惑时，自然就会有武功。
意志、悟性弱一点的武者能感受到在运功时，修行哪种武功舒服。
再强一些的武者，能知晓，内力在气脉中哪里该慢，哪里该快，致使修炼武功效率更高。
强到凝成武道意志，明悟自身追求者，那就是意在引导着内气行动，且无有定型，千变万化。
这是意志也是某种天赋，最初的武者就是以如此玄学的方式，在确立以下丹田为起点的内气武道体系后，截取自身种种状态创造一门门武功。
按照道家的说法，最初的武道意志就是大道，如今流传的武功秘籍就只是“法”，道之一面。
是以武者修炼武功除了武功套路，更重要的是心法口诀，唯有依靠后者去以尽可能的接近武功创造者当时的精神，才能将武功极致发挥出来。
如镜湖心法的心若镜湖，如神都大侠留下的疯魔棍法要立决心杀尽天下异人。
《踏浪缥缈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刘浪这个武者的精神映现，然而他本身就不强，且未曾圆满这门武功就死去了，只能让周渺修补转述总结。
两层的转述，这一门武功也就不这么圆融，且可能失去了某些强大特性，但世间绝大多数武功就是如此而来的。
韩令许有些哑然地看着秘籍，如此年纪就能推演完善一门武功，还不满足？
“你要求太高，自先天武者时代落幕后，也没人再追求所谓的武道意志，都只是修法罢了。“
“希望有后来的弟子能将七师弟的武道修补完整吧。”
周渺自己要是想的话，定然是有办法修补完整的，只是一来时间不充足。
二来，周渺不愿破坏这门武功传承的意境。
《踏渺》是他和师弟采天下武功秘籍之所长以补其短，又怎么可能差呢？
他本身的镜心心境，脱胎于镜湖心法，却又更霸道，更强势，且与刘浪随风微调而不变的心境截然不同，若强行修改，只会覆盖掉师弟的心境，到时就会彻底破坏掉师弟遗留在时间的痕迹。
“哎，是我对不住你们啊，这些年来太过荒废自己，没能护住你们。”
韩令许心怀愧疚。
在得知刘浪死亡，而有人说要灭门镜湖门时，他即使愤怒，又是愧疚，却没有其他办法，只想着确定信息为真后，就将弟子们散出去，让一些江湖上的好友照拂他们。
而他自己则选择与师门同存亡。
其他人想走就走，他也不阻拦，本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了，他也愿意接受自己的归宿。
没想到他不太在意的五弟子竟然选择前往白城，杀了白天王，彻底解决隐患。
他对周渺的了解其实是很少的。
自打当年师叔师伯接连身亡，他尝试突破宗师以护持师门失败，身体与精神严重受创后，他对门派的事务就不太去管了。
在妻子亡故后，他更是颓废，浑浑噩噩，仅偶尔看不过眼地指点一二。
对于弟子的性格、进步，对于他都不曾留心，对于周渺的印象更是少得可怜。
只记得，似乎是自己带大弟子下山结交友人，为弟子搭建人脉时，在归途遇到的，一个体质很差，没有任何武道基础，除了有些小聪明外就没有任何优势的人。
实际上，若非那时大弟子苦苦恳求，且已经负责门派大多数事务，他绝不可能同意这般有几分邪性的人加入门派。
后来，镜湖门似乎因为这弟子的加入，而改变了许多，他态度好一些，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白天王死讯传来，他才了解到门中有这般优秀的弟子，原来几个弟子间也有着这般深厚的情谊。
而他这些年来，一直沉浸于痛苦中，却半点也不曾关注。
这段时间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若他好好培养几个弟子，多教导一些生存经验，若他不颓废，是不是也不用让弟子们这么早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