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跟着马尔科来到整个营地的边缘地带,意外的,那里是一片湖。
湖是纯银色的,远看如同一面镜子,月亮被装在镜子里,好似个洁净的孩子,不同王辉曾见过的湖,这个湖周围没有草地也没有树,只是一片黄沙,和他身边一样的黄沙,这些黄沙像群星般闪耀着,上面站满了衣不蔽体的人。
这些人,包括马尔科,虔诚地跪倒在地。
他们捧起一把莹白的沙子,任由其吹散在风中,随后朝着湖的方向缓缓弯下腰,额头靠在荒漠上,似乎在与这片死去已久的大地对话。
许久后,他们抬起头,又捧起一把沙子随后被吹走,弯下腰,亲吻这片荒漠。
黑夜寂寞,风的轻抚和沙的流逝中,一些女人的眼眶处流下泪来,这是没有哭声的眼泪,有的男人则整个身体都紧紧贴着地,静静发泄着什么。
在不远处,他还看到了杰提。
这个表面凶悍粗鲁的男人此刻却比谁都更像一个信徒。
他挣扎着,爬到了离湖泊最近的位置,之后,仅剩的那条腿弯曲了下来,用脑袋吃力地把沙子顶到了失去手掌的两只手中央,接着把双手抬高到头顶,闭着眼睛,一边磕头,一边不停重复着什么。
如此三次后,他们站起身来,人靠着人,以一种规则又不规则的距离组成一个团体,默默凝望着那片湖泊。
王辉身处其中,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连接,与先进的科学技术为人提供的不同,这是一种跟原始也更特别的情感链接。
人们无声无息地凝望了数十分钟,直到太阳重新从天边升起,旭日的光辉温柔地抚摸众人脸庞时,莹白之湖消失了。
人们也一同回归了原样,他们转身走回到营地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人群散去后,只有杰提依旧不停地磕着头,鲜血流淌下来,染红了周围的沙。
“杰提,可以了,”马尔科上前拦住杰提的动作,“湖泊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虔诚,回去吧。”
杰提不为所动。
“别这样,”马尔科试图把杰提扶起来,“我们回去吧。”
“滚开!”
杰提一把摔开了马尔科的手,随后,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荒漠。
就和他痛苦挣扎的十几年见到的荒漠没有任何区别。
“啊!”
他痛苦地粗吼着,一瘸一拐地奔去了荒漠深处。
马尔科没有阻拦,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奔去的方向。
王辉站在一旁,等一切结束后才忍不住问道:“这是?”
“就像我说的,”马尔科沙哑着嗓子回答,“祈祷。”
“刚刚,那湖是?”
“沙棘人叫它纯白之湖,”马尔科回答,“它只在月圆之夜出现,太阳升起后就消失了。也没人知道具体会出现在哪儿,究竟什么造就了它。但据传说,每个见到它的人只要跪下,虔诚的朝它磕三个头,你的一切愿望都能实现。”
听他这么说,王辉沉默不语。
“很不可思议对吧?”马尔科感叹道,“我也以为纯白之湖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我们运气真不错。”
“你许了什么愿望?”王辉问。
“嘘,”马尔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杰提求的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马尔科摇头,“你最渴求的东西只有你自己知道。”
王辉听到这句话后,深切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沃玛,”马尔科似乎来了交谈的兴致,“在认识你之前,我已经去过了无数个佣兵团,见过无数人,他们有的比你强壮得多,有的阶层比你高得多,但那么多年过去,他们都死了。
“你是这些人里最让我觉得特别的。”
“你不害怕死亡,对什么都能接受,而且,你总是如此的从容淡定,不管去不去瓦斯本,我认为你都能活得很好,有时候我都怀疑。”
“怀疑什么?”王辉问道。
“怀疑你不是硫岛人,而是联邦或着中州人的高等公民,不对,在中州好像不叫高等公民,不过就那个意思。”马尔科说。
“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可就赚大发了。”王辉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马尔科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玩笑地回道。
“可不是吗!”马尔科哈哈大笑,随即又勾着他的肩膀往营地里走,“等你回国了,可要关照关照我这个兄弟。”
“那是自然,给你安排的妥妥贴贴的。”王辉咧开嘴笑着回道。
“先说好,我可不要干活。”
“行,到时候给你安排个大房子。”
“大房子哪够,我还要烟酒管够,那儿的烟酒肯定比我现在喝的这玩意儿带劲儿多了。”
“放心,够够的,一天十瓶够不够?”
“十瓶哪够啊!起码五十瓶!”
“行,五十瓶,把你喝成个疯子。”
“疯子就疯子,疯了多好啊,什么烦恼都没了,这里的人就是太不愿意变疯才活得痛苦的。”
正当他们往回走时,荒漠中,一束激光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随即,激光的来源,一个钢铁铸成的庞大基地里。
士兵推门进入布满精密仪器的房间,对着中央的男人说道。
“东南方向,二万公里处发现目标”
男人放下手中的仪器。
他咧开嘴,兴奋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