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这酒馆比作一个盲盒,那么这扇斑驳破旧的蓝色木门就是盒盖。
打开盒盖,里面装的是:点着一盏煤油灯的破旧吧台,一脸横肉的秃顶酒吧老板;昏暗处摆着的几副老旧桌椅,五个围坐在一起的戴着宽沿圆帽的邋遢男人,以及呛鼻的烟味和汗臭味。
安德烈刚走进来,这六个家伙便纷纷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六头饿了两年半的食尸鬼盯上一样。
沉默,压抑。
唯独安德烈靴子上的马刺随着他的脚步叮铃作响。
失望地走到吧台前,安德烈对着那摆着臭脸的酒吧老板说道:
“一杯威士忌,谢谢。”
然而对方那两只粗短的手像是被钉子钉在吧台桌上一样,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冷冷道:
“威士忌是非法的,这里不卖酒。”
这个平行宇宙的美利坚此时已经发布全国禁酒令。
安德烈被这秃子可贵的守法精神惊艳到了。
毕竟不卖酒的酒馆就跟不卖x的「洗浴按摩快捷宾馆」一样举世无伦且不可理喻。
他假装不经意间敲了两下太阳穴,把屋里这六人挨个扫了一眼,结果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恰到好处的拥有着一百多的犯罪值。
其中一个家伙在安德烈的目光扫到他时还一脸得意地朝安德烈举了举手上的杯子。
安德烈用大拇哥指了指那个家伙,问酒馆老板:“他喝的是什么?”
后者朝那儿看了一眼,歪着脖子跟安德烈说:“威士忌。”
这毫无疑问是个让人尴尬的回答,安德烈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两秒后,酒馆老板补充道:“他们都是不法之徒。”
“噢!”安德烈一脸亲切地拍拍手,“别被我一身白色的外表和礼貌的举止欺骗了双眼,说真的,我昨天还亲手送两个倒霉蛋去见了上帝。”
“你没那个胆子,小白脸。”
安德烈顺着声音转身,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他很高大,因为这家伙的脑袋比旁边的几个人大了整整三圈。
大汉揶揄道:“我们不和自命不凡的杂碎一起喝酒。”
酒馆里的人都哄笑了两声,看来他们都很赞同这句话。
安德烈的心情更差了,只看一眼他就能断定,这胡子男玩扑克时一定喜欢出老千,而且只要输了超过100美金就会掏出枪顶住别人的脑袋。
安德烈不悦道:“先生,似乎你对人类的判断和你作为人类本身一样糟糕。
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应该刮一刮你那难看的胡子,说话的态度也要客气一点。
最后,请别介意我批判你的朋友们,你实在应该找一些更好的酒友。”
这家伙听完,朝旁边的同伙们看了一圈,从鼻子里长出一口气,铁塔般的身躯离开了座位。
他右手往腰间一扶,露出跨在枪套里的左轮枪,对安德烈冷冷道:
“你有枪吗?”
经他提醒,安德烈想起自己腰间确实带着一把装满六发子弹的柯尔特1873。
准确的说,曾经装满六发子弹。
因为其中一颗已经在那家伙说完话的瞬间就随着一声炸响穿透了他的脑袋,嵌进他身后的石墙里。
拔枪,按下击锤、瞄准、扣动扳机、这四件事在安德烈的双手和眼睛的协调下几乎是同时完成的。
这招有一个有趣的称呼:美式居合。
——快到没朋友。
“我当然有枪。”
安德烈很确定这彪形大汉已经听不到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直到壮汉挂着临死前那挑衅的表情,“扑通”一声倒头“睡”在地上时,其他人才终于回过神,皆是忙不迭的起身,慌忙的朝着各自腰间摸去,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诸如“上帝”“法克鱿”之类的词。
安德烈还听到身侧吧台处传来的窸窣耸动声。
前面四个,侧方一个。
如果不能在他们中任何一人开枪前消灭他们,安德烈就会死。
他的枪是一把单动式左轮,每射出一发子弹都需要重新扳动枪尾的击锤带动弹巢的转轮旋转到位后才能再次击发。
要是用正常方式去开枪,最多开出两枪后他就死定了。
不过,有正常的方式就有不正常的方式——单动速射法。
一手持枪,另一手手掌抵在击锤上方,开枪后以最快速度按下击锤,扣动扳机,形成光速的循环联动。
这种射击法需要大量的训练来形成肌肉记忆才能达到光速击发的效果。
炉火纯青的单动速射大师甚至能在一秒之内射出全部六发子弹。
虽然这副身体的反应速度比不上原本的自己,但安德烈还是有信心在三秒内结束这场闹剧的。
“嘭——”
四颗子弹连成一声枪响,其中三颗命中头部,一颗命中躯干,前方的四人还没来得及掏枪瞄准就躺在了地上。
一共花了两秒钟时间。
还有一颗子弹和一秒钟的时间,是留给那位犯罪值高达136的酒馆秃头老板的。
安德烈的枪口对准他那油亮的大光头时,他的双手才刚刚碰到挂在墙上的猎枪,向后瞥过头想确认一下情况。
发现自己已经被瞄准的刹那,他的表情很精彩,有一半是见了鬼的那种不可置信,还有一半大概是懊悔。
安德烈欣慰地笑笑,这光头一会儿看见他亲爱的上帝之后一定有很多话想倾诉。
“嘭!”
暴烈的枪响之后是沉静的死寂,如同一场欢快热闹的聚会人走茶凉后的沉寂。
落差感让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
不过好在没多久后一声声高亢的惨叫拉开了一场音乐会的帷幕。
主唱是那位被射中躯干的男人。准确的说是被射中肝脏,安德烈射击的位置很巧妙,不至于让他在短时间内毙命,要是运气好的话,他也许能活到明天早上。
荒野的夜晚实在是会让人感觉太孤独,所以安德烈故意留个活人可以陪他聊聊天。
他翻过吧台,从下面拿了瓶没开封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要来一杯吗?”他友善地跟那人搭话。
但是那人好像并没有要理他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的捂着肚子,跟维塔斯似得狂飙男高音。
“好吧。”安德烈耸了耸肩。
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叫声在他耳中自动变换为优美的曲调,现在进行的是维瓦尔第的《四季·夏·第三乐章》。
他一边欣赏着音乐,一边开始接动手接收其余五位死者的遗产。
这群家伙实在是可怜,五个人身上一共凑出来32.5美金,三包皱巴巴的香烟,至于他们身上的枪也都是来路不明的杂牌货,没有什么收下的必要。
不过他们身上的罪恶值倒是给安德烈提供了一笔不菲的积分,算上他之前获取的,现在一共有956点奖励积分。
他并没有着急去系统商城换东西的打算,而是拿着酒杯,抻个木椅坐到那位“大音乐家”跟前,近距离欣赏起他的表演。
虽说这人掏枪的速度令人不敢恭维,但倒是很有音乐细胞,曲调抑扬顿挫,最关键的是极富情感。
安德烈都要成为他的忠实铁粉了,于是他掏出50美分,缓缓的塞进这人的口袋里。
“加油,继续!”安德烈语重心长的鼓励道。
这位音乐家对此显然很高兴,立即暂停了他的演奏,双眼瞪得比牛都要大。胸口剧烈起伏,嘴巴翕动,可能是想说声“谢谢(法克鱿)”,但又因为太过激动说不出口。
安德烈见状又塞给他50美分,体谅的说道:“先生,这是我对你艺术细胞的认可,请不要激动,也没必要太感谢我。”
他听完这话反倒更激昂了,一个不小心就背过气去,见了上帝。
哎,这就叫乐极生悲。
演唱会结束了……
安德烈索然无味的靠在椅背上,月光透过窗户,像一柱冷色调的聚光灯投射在他身上。
他点燃支烟,吸了一口又立刻吐掉,把烟卷丢到地上踩灭。
他妈的,里面装的是大m!
随后郁闷的喝了一大口又辣又苦的威士忌。
然后突然想起一句话:酒的好喝,恰恰就在于它的难喝。
“人总是要乐观些的,至少我今夜不需要在荒原的夜晚与野狼和毒蜥蜴共度良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