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低沉而悠长,宛如一把被岁月侵蚀的古旧丝竹,在无力挣扎中奏出了最后一曲哀惋的乐章。
“魏伴伴……”
透过嘶哑且断续的话语,皇帝的声音虽弱不禁风,却仍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你是不是又给检哥儿设了什么难题……”
话语中的关切和无奈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咳喘声回荡在空旷的养心殿中,显得格外凄凉。
“奴婢...奴婢只是传达了皇爷的口谕...”
魏忠贤还未来得及辩解,朱由校抑制住咳嗽,勉力道:
“让信王进来。”
不消片刻,朱由检与王承恩二人步入养心殿,两人衣衫下的胸腹部位因满载而显得鼓囊饱满。
这一异常的形态立刻引起了帘外魏忠贤的注意,只见他那双精明深邃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与不满。
“信王殿下这是何故?如此仓促且失态地前来见驾,岂非有违宫廷礼数?”
魏忠贤皱眉低语,语气中着对朱由检行为的责备和警告十分明显。
然而此刻的朱由检却全然不同于平日里面对魏忠贤时那般拘谨小心。
甚至不再如常自称“小王”,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与激动,径直跨过那一道象征尊卑分界的围帘,直奔天启皇帝所在的帷幕后方。
“皇兄!皇兄!大喜啊!天佑大明!”
他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大殿,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亟待向天启皇帝禀告。
朱由校没有纠结自兄弟的无礼之举,他了解朱由检的性子。
自己的兄弟少年老成,但缺乏历练,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大概是被什么人蒙骗了。
“信王不是早上才拜别朕吗。”
朱由校抑制住咳嗽道。
“皇兄!您的病可痊愈了!臣弟已被仙尊赐福,只要臣弟在此一晚,皇兄的病便可好转!”
未及将怀中的土豆示人,朱由检便率先向病榻上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详述起今日所遇仙人的离奇经过。
他言语间流露出的激动与敬畏,仿佛正试图以最生动的方式重现那个超越尘世的奇幻场景。
以便让皇兄能够理解并接纳这份仙人赐下的礼物。
尽管面容憔悴,气息虚弱,朱由校却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
倾听朱由检娓娓道来的每一个细节,不时微微点头示意。
面上虽无太多表情变化,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透露出对兄弟真情实意的信任与关切。
然而,自其父明光宗朱常洛因服用红丸而骤然驾崩后,朱由校对于一切神仙鬼怪之事已然失去了信任和期待。
尤其对于那些所谓的仙丹妙药更是深恶痛绝。
他深知生命的脆弱与现实的残酷,因此,当他听到朱由检被一位“仙人”所指引,并带回了仙界的作物时,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警惕与戒备。
尽管朱由检并非同母所生的亲兄弟,但两人一同在宫廷中成长,朱由检几乎就是朱由校拉扯着长大的,那份深厚的手足之情早已超越了血缘关系。
此刻,目睹自己的弟弟沉浸在所谓仙人的虚幻故事中,朱由校紧闭的双唇下微露杀机。
一双锐利的眼眸流转着坚决与决断——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荒诞不经的戏法谎言来蒙蔽甚至可能危害到自己至亲之人的安全。
而在帘外的魏忠贤,闻得朱由检讲述仙人之事的声音,面色瞬时变得复杂。
这位九千岁虽然在权谋算计上精明老辣,却受限于自身的文化水平和市井出身,对仙道之说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这位虽文化不高、出身市井却在权力漩涡中翻云覆雨的九千岁,对仙道之事有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信与执着。
他曾在江湖术士,云游道士那里投入大量的金银,甚至不惜以土地相赠,只为了寻求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等吉兆。
尽管屡次被骗,但魏忠贤却始终未能醒悟,甚至有时还乐此不疲地以为自己结交到了真正的高人异士。
这种认知上的局限性,即便是权倾一时的九千岁与那同样精明过人的奉圣夫人客氏,也时常被所谓的仙人之说所蒙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此刻,听闻朱由检也遇上了仙缘,魏忠贤心中不禁涌起惊讶与疑惑交织的情感波澜。
他暗自揣摩着信王的这段奇遇与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所谓“仙缘”有何不同。
魏忠贤不仅怀疑,更多的是好奇与期待,想要一探朱由检所遇到的究竟是何等境界的仙家之物。
但详细听闻朱由检解释仙尊赐福正如他所说那般时,朱由校也没有立马戳破自己兄弟的期待。
“咳咳...既如此,信王今日便在养心殿住下,魏伴伴,遣人偏殿收拾一下。”
“皇兄不必!臣弟须寸步不离皇兄才是。臣弟万死,敢请皇兄应允。”
朱由校微皱眉头,但念在朱由检一片孝悌之心,并未驳斥便答应了。
他已经做好打算一会儿放声咳嗽,咳到明天!
绝不给朱由检留面子。
这小子再笨也该明白自己被骗了吧?
“你怀中的土豆给朕看看,咳咳...”
朱由检闻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最小的缓缓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听朱由检絮絮叨叨地说那土豆条油炸后多么地美味,结果实物竟是一块土坷垃。
不由得感觉一阵落差。
“此物亩产两千斤?”朱由校充满了怀疑道。
“皇兄,那是凡种的产量!臣弟带回的这些至少能有四千斤的产量!”
朱由校闻言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微微勾起。
他虽不信,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感觉有种没来由的高兴。
做白日梦他也不敢这么做。
倘若当真如朱由检所说,那这玩意当真可以说是神仙赐下的粮食。
登基七年他没有哪天不为钱粮发愁。
若是仅凭这土豆就能将粮食问题解决,以大明朝的体量,只要百姓有吃的缓过几年,百姓收成增加,税赋也就容易收取了。
“陛下,宫外头有信王殿下的人求见。”
此时魏忠贤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