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隔着几栋房子，这里的人们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不一样。街上竟看不到一个衣着破烂邋遢的人。
一些聚在一起喝茶的妇人们身上挂满了宝石和黄金，浮夸得像王族里的贵妇人一般。
而差一点的也要戴个宝石戒指或是水晶耳饰，无论它们是真货还是赝品。
他们都带着面具，但还是有一些视线一个接着一个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莱弗卢瑟和赫尔洛斯越发觉得这里的气氛诡异。
“莱弗卢瑟，他们都在盯着我们看些什么？”
赫尔洛斯在沉默了许久后，忍不住开口向旁边的莱弗卢瑟问道。
“或许是我们身下的马？我们买了两匹好马。呃......现在看来或许我们不该这么做的？”
莱弗卢瑟摸了摸手中做得干净利落的缰绳，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但那些眼神不像是要偷马的意思，而且你看他们......”
赫尔洛斯侧头小心地瞟向身后那些热烈的目光，
“他们只是盯着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偷偷跟上来。”
“可能他们对戴着面具的人还是抱有不由自主的警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瘟疫。”
“赫尔洛斯，你看，这些行人虽然都穿得得体华贵，但他们无一不面黄肌瘦的。”
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躯壳，莱弗卢瑟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还不明真相，但眼前的这一幕不由让他嗤之以鼻，
“那些人都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甚至有些已经快要饿死了。”
“哦......那一张张苍白色的脸还确实并不是化妆而成。”
赫尔洛斯顺着莱弗卢瑟的目光仔细向那些行人当中看去，确实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们似乎并非是因为生活富足了才穿着华贵的。
“难道说这些人不惜忍着饥饿也......”
他们在路过一个小集市时突然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走在前头的莱弗卢瑟突然停了下来。
他在一个水果摊旁勒住缰绳，跳下马弹了弹身上的一层厚雪，牵着几步走了上去。
这个大眼睛留着小胡子的小贩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他们的马上，眼珠子不经意地乱动着。赫尔洛斯不禁将手中的绳子攥得更紧了。
莱弗卢瑟随便在摊子上挑了个苹果，倚靠在小推车的旁边，背着人群站在树下吃了起来。
“唉，这位先生，您那马儿看起来真不错啊！是从法郎那儿买的吧？他的马确实匹匹极品，就是价格也着实强人所难……”
“不过就在最近他的生意突然变得好得多了，简直变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我也是想买得不得了呢！”
小贩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镰刀，察觉到赫尔洛斯捏紧了缰绳后，火热的目光这才收了起来。
“这样的大雪天你们还出来摆摊吗？”
莱弗卢瑟假装不在意的尝试着跟对方闲聊起来。
“虽然雪是越下越大了，可是一点都不影响我们享受小镇的热情啊！”
小贩笑眯眯地回答，目光扫过了路过的每一个行人。
莱弗卢瑟咬下一块有些覆着薄冰的脆苹果，不怎么好吃，很酸。趁着自然的氛围他顺势继续问道。
“诶，你说的那个法郎，他的生意突然变得好多了？这是怎么了？”
“有贵族光顾了呗......看着那些家伙骑着毛皮油亮亮的良马在路上招摇过市，谁能忍得了不去法郎那儿买一匹呢？还巴不得能买下比那些贵族更好的马呢！”
说到这儿，小贩重重地叹了口气，眉毛皱成了个八字，眼里满是嫌弃。
“为什么寻常百姓非要跟贵族比买马呢？”
“你看看我这胸针，上好的红宝石，可怜我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一个值钱的小玩意儿了！不过聊胜于无。”
小贩摩挲起他那油亮亮的两撇小胡子，挺起胸膛展示他胸前那颗装饰了许多缎带和蕾丝的鸽子蛋般大的红宝石胸针，嘴角逐渐地扬起。
“那些是你的佣人吗？”
莱弗卢瑟指向小贩身后的削着果皮的妇人和年轻的少女——她们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嘴里直嘀咕着什么。
他单纯地感到有些惊奇，难道说这个小镇的一个果农都可以买得起佣人？
“哦！让您见笑了。他们可不是仆人！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小贩表情平静地回答道。
“对了，后面的那位小哥是和您同行的吧？再拿几个苹果怎么样？我家可真是这条街卖得最便宜的～”
莱弗卢瑟侧头看向身旁已经下马走近的赫尔洛斯，他们一齐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一个游历山水途径此地的民间医者，听说这儿有一些瘟疫？”
莱弗卢瑟将剩下的苹果核丢在树下，马上戴回了他的面具转身直视小贩的眼睛，假装轻松诙谐地询问这关键的信息。
“嘿，这儿好着呢。”
小贩不以为然，或许他确实认为这里真是欣欣向荣的，但所有人的幸福感似乎都跟那些黄金宝石紧密相连，这看起来不免有些奇怪。
“真的吗?可是我看你这样的脸色，应该是有一个星期没吃上饱饭了。”
“这......这没关系。”
小贩愣了几秒，神色慌张地轻咳了一声，接着卖起笑来说道，
“在这里宝石黄金就是一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贵族们。他们总是那样奢靡无度。”
“哈哈，所以你胸前的红宝石就是对那些贵族的不满的宣泄？”
“没那回事儿。现在这个镇子里已经没有贵族了！都被驱逐了！”
“所以，大伙都想当‘贵族’。但是现在那些炫耀偷盗而来的财宝的家伙更令人感到恶心！简直就是那些坏贵族！坏贵族！”
这小贩突然开始自顾自的言语起来，似乎是完全无视了身旁二人的存在，他的眼神从平和突然变得充满戾气和贪婪，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
莱弗卢瑟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心情激动的小贩，还有那两个忙碌又卑微的如同佣人般的妻儿，然后麻利地骑上了马，转头让赫尔洛斯也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