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是你偷的吧。”三万直入主题。
白板沉默不语,只是提防着对面,但眼角却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这是平时无人在意的微表情,但在三万面前却是证据确凿的真相。
“果然是啊。”三万高大的身影缓缓靠近,压迫感十足。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白板这时才回答。
“那你敢不敢把脚底给我看看。”三万没有停下步伐,他与白板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危险,再近一点,白板就会被他抓住,轻松制服。
可恶,枪现在也不在我身上,但对方却可以凭借脚底板的伤势判断我是否是偷枪贼,等等,如果枪在我身上的话会如何,现在没人知道枪不在我身上!
白板急中生智,快速将手伸向腋下,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大杀器。
三万见此一幕顿时停下脚步,甚至举起双手,乖乖后退。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带着诚意来的。”三万的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同为她教出来的孩子,我没有和你为敌的理由。”
“那你的诚意在哪?”白板没有露出一丝怯色,继续狐假虎威。
“我没有带任何黑帮成员来,也没有告诉任何黑帮是你偷得枪,这就是诚意。”三万面对白板,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手,仿佛对方有一点额外动作,他就会瞬间暴起伤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一份忠告,别再调查她了,你得罪不起。”
“不可能,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白板面若冰寒,“你可以滚了。”
听到这话,三万也只是继续后退,死死盯着白板,没有将后背暴露在白板面前,直到白板转身离开。
他观察着白板的背影,发现对方走路顺畅,没有丝毫腋下夹东西的不适感,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有点意思。”三万自语一声就朝着远离白板的方向快步离开。
白板回到家中,他捂住胸腔,感受心脏的跳动,虽然还是原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在接触三筒时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恐惧,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连死都不怕吗?现在为什么会对一个黑帮感到恐惧,虽然白板并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他再次开始害怕死亡,而这种情感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悲惨的世界有值得他留恋的事物。
这叫我如何是好啊。如果原来的冷漠无情,可以为了复仇舍弃生命,乃至一切的白板开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他还能杀死仇敌吗?
他竟然开始实实在在的考虑三万说的话,不再调查贵妇的身份,就这样不明所以的死去,因为他对贵妇也萌生了些许感情,对方实实在在的关心,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再次体验家人的温暖,他怀疑自己就算真的发现贵妇抱有目的抚养自己,他大概率也不会杀死对方。
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想,无论是珍视之物还是复仇都对他相当重要,至少他不想像失去父母般,再次失去二筒,贵妇以及现在的生活。
白板没有再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他只是按之前的复仇计划默默行动。像大多数贫民循规蹈矩,不假思索。
在一次与二筒的会面上,二筒也看出白板的不对劲,之前坚定的眼神变得含混不清,他不像原先为复仇献出生命的阴谋家,不再拥有那一脸死志的精神面貌。是什么让一个有极端自毁倾向的疯子变成与外城区贫民一般无二的样子?这还是白板吗?
但毫无疑问的是白板不再像与她初次见面那样危险,她愿意更多的接触,了解他,甚至安慰,帮助他。
“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我今天和你说了枪的事,过三天你就敢偷,偷的还是黑帮的东西,这放在过去是天方夜谭。”二筒试图夸奖白板,唤回他的心神,但白板也只是和之前一样和她打着哈哈,打闹糊弄过去。
“真是的,老板~”虽然她还有些害怕之前的白板,但她更不愿意看到昔日勇敢帅气的老板逐渐变成废人。
“决定了!老板,你今天来我家,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啊?被黑帮通缉的你原来还有家?”
“当然有啊,难道我这样的少女还要和那些醉汉一起睡稻草堆!”二筒脸憋的涨红,灵动的眼睛怒瞪白板。
二筒不管白板是否同意,擅自牵着对方的手就向着她所谓家的方向奔去。
白板发现二筒拉着他离开了枫糖区,甚至已经离开了开封城的边界,这不是生活在偏僻郊区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生存的问题,毕竟没有世界树的大气层保护,人类会遭受污染,只能于痛苦与腐烂中度过余生。
到达目的地,白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依然无法想象在这种地区生活的二筒,这里是开封发现的最早期建筑群,根本无法理解的神迹,有着无比恶劣的生存环境——文明墓碑群。
通天的高楼大厦在岁月的研磨下倒塌,被肆意生长的爬墙虎覆盖,仿佛在低声诉说往日的繁华与现今的荒芜,现在的学者认为它是前文明人们日常生活的居所,但过去人们普遍认为它是祭奠神明的墓碑,既不敢靠近又不敢了解。
这种迂腐的思想还一直徘徊在开封人民的心中,所以至今为止这里仍然是不可靠近,不能了解的禁区,墓碑群被妖魔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这里离世界树过于遥远,如果不小心离开大气层的覆盖范围,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其次,这里的大楼因为世界树立场的影响处于随时都会倒塌的状态,一不注意就是场天灾人祸,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泥土下有坚固的沥青层,阻碍了粮食的营养摄取和种植,这种既无法种植也无法居住的地区还有通天墓碑群的神迹,自然会被愚昧的人们神化。
行走在昔日灯红酒绿,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白板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这里的大楼大多空心,里面黑乎乎的,导致那些窗口确实像墓碑上刻下的碑文。
倒塌的大楼只剩下一具具空洞的骨架,玻璃幕墙早已破碎,只剩承重柱苦苦支撑,裸露的钢筋张牙舞爪,腐败褐红,无力地撕咬着着虚无,楼宇间的缝隙,杂草丛生,仿佛在与墓碑争取生存位。
道路被砾石杂草阻挡,他们披荆斩棘,道路被墓碑残骸阻挡,他们绕路而行,在一栋相对完整的大楼前,他们停下脚步,这里就是二筒的新家。
楼道内昏暗杂乱,满地都是碎石灰烬,塑料垃圾,小心翼翼的绕开杂物,在接通车库的楼梯间,二筒现在暂住在此,别的房间玻璃尽碎,墙壁大开,无法做到保暖,所以这楼梯间反而成了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在纯黑的环境下,二筒拿出打火石点燃干草,这一套她不知道做过多少遍,所以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精准地找到篝火。
微弱的光亮点亮周围,这时白板才知道二筒如今的生活环境,破旧的塑料幕布后只有单薄的床单和积满灰的木柜,上面整整齐齐的端放着各种物件,有之前白板送对方的兜帽衣,有对二筒意义特殊的千纸鹤,显然这里都是她比较珍视之物。
狭窄闭塞的楼道堆满她的生活用品,在杂乱无章中带着温馨感,房间小到两人只能蜷缩在角落,但因为周围都是自己熟悉的事物和人,意外的让人感觉温暖。
看着篝火逐渐变亮,烟雾沿着楼道向上飘去,暖色调的火光照射在两人脸上,身体的偶尔触碰,眼神的突然对视,气氛逐渐暧昧,二筒眨眨眼睛,脸颊泛红,撩着秀发,眼神躲闪,白板则直接侧过头去,看向角落,跟个闷葫芦似得,这氛围搞得他们谁都不敢看对方,暧昧也因此变成尴尬。
“还是去敞亮的地方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