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当空，临近正午，温度上升。
十万大山深处，水清坊，一间售卖功法典籍的小铺中，齐明汗水从额头往脸颊两边流下，滴落双手攥紧的布包上，他也顾不上擦拭，口干舌燥地向奸商掌柜磨道：“赵掌柜，你就便宜点吧！我就只有这么多钱。”
说完，咚的一声，面带不舍，将布包扣到台上。
赵掌柜眼皮一跳，听见钱货在包内互相撞击，声音清脆。多年的买卖经验，不假思索就判断出是些铜宝，价值在十银宝左右。
隔壁大铺子近日出让，赵掌柜惦记许久，和几个同行竞价，手头很紧，想将功法多卖些钱。
他别过脸去，一手将台上一本蓝色线装书拿回，一手小扇子急扇两下，不耐烦地逐客，嘴唇开合，鲶鱼胡子跟着跳起。
“唉！你这家伙，恁是讨嫌，仙家功法是能用凡俗钱货买来的吗？”
“别说你在这混一上午，就算一整天，我也不会卖给你，真想要，拿十二枚银宝来。”
齐明见他收回蓝色线装书，红了眼，十年前，得知此方世界有修仙者，这间小铺子能够用凡人钱货购买功法，他就默默攒钱，直到今天。
他想成为修仙者。
清河镇的修仙者有多威风？
一道法诀，呼风唤雨，庄禾丰收，百姓欢呼。一张追踪符箓，十里追踪，贼寇难逃，缉拿归案。一口飞剑，斩妖除魔，山中精怪，不敢侵扰。
神通广大，无人不尊。
就连镇长大人，平日都对他们礼敬三分，有事相求，必然设宴款待。
与在清河镇码头，搬运船只货物，勉强维持生计，偶尔还得遭码头管事的斥骂相比，两者的活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齐明还留了一点钱，这是他挨饿得到的教训，不管何时都要留一点余地。
赵掌柜的小铺名声在外。据传言，他曾机缘得到过一本修仙功法，因资质不好，修炼进步缓慢，故而放弃修行，专心做起买卖。只要十枚银宝，谁都能在他这里，购得一份手抄本。
“可恶，不知这赵掌柜，为何要临时涨价。”
齐明红着眼，面对死不松口的赵掌柜，一点办法也没有，伸手入怀，在缝合衣襟的夹层里，抠出两枚银宝。
准备付钱买书。
赵掌柜见他眼神不对，精壮的手臂伸进怀中，心中一沉。以为是临时抬价，逼人起了歹心，想要抢劫。扇子也不摇了，后退一步，鼓动微薄的法力，尖声叫道：“你敢？”
声音极具穿透力，一下就传到了外边。
水清坊临近中午，街道上人流不多，小铺外路过的几个行人，全被声音吸引，转而向铺子走来。
齐明首当其冲，震得头脑发昏。手里摸出的两枚银宝，随之掉落，在地板上滚动。
“嗯？”赵掌柜一见是钱，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遭了，涨价的事可不能让熟人知道。”
在行人进铺之前，先一步从台后绕出，走到齐明近前，弯腰捡起天圆地方的银宝。
不等齐明回过神，就将银宝揣进兜里，顺手推他一把，将人推倒，先发制人说道：“小小凡人，胆敢在我店铺闹事，也不掂量一下，有多大本事。”
赵掌柜手一甩，蓝色线装书砸到齐明身上。
“滚吧，本掌柜不和你计较。”
走进店铺内的行人，不了解情况，听信赵掌柜一面之词，纷纷出言讥讽。
“哈，真有笨蛋不自量力，在赵掌柜的地盘动武，赵掌柜也算半个修仙者，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哎，你别说，那小伙子长得挺壮，就是脑子不好使，哈哈哈。”
赵掌柜听到这些话，露出满意的笑容。路人站他这边，名声算是保住了。
岂料对面药铺的陆掌柜，也在行人之中，他也来瞧热闹，一眼就认出了时常光顾自己药铺齐明。
“这不是齐明小子吗？赵发财你这奸商，又在坑蒙拐骗。”
“陆郎中，我敬你医者仁心，但少在这血口喷人，大家都想买下隔壁的大铺子，何必耍这种手段，污人清白。”
赵发财脸色一沉，赶紧转移话题，维护口碑。同时连声喝道：“臭小子，东西到手还不快滚？”
他可不敢让齐明说话，临时涨价这等筹钱之事，若是让陆掌柜知道，岂非暴露他财力不足。
那买大铺子的事，恐怕要黄。
“哼。”陆掌柜与赵掌柜做了多年邻居，哪里不知此人秉性，他不屑多作口舌，走到齐明身边蹲下。
抓起他的手腕，摸了一下脉，察觉没有大碍，伸出手指在几个穴位上按动，不一会，齐明就好转许多。
“修仙功法！”
齐明还有些发懵，奸商赵掌柜变脸速度极快，上一刻还死咬不卖，下一秒怒发冲冠，乱发脾气，将功法甩给他。
还一副焦急赶人的样子，似乎在隐瞒什么。
“难道功法有问题？”
齐明心中一紧，他花去攒了十年的钱，可别到头来买到假货。
这些年，为了修仙，齐明跟着学堂老先生，学习了蒙学，认识一些常用的字。自觉读书有用，将来若是修仙有成，不缺钱了，定要苦读一番。
蓝色线装书，右上角白底黑字，写着《炼魂还阳》，翻开书页，里面是毛笔临摹的人体图，不算太工整的毛笔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齐明一页页往后翻，《炼魂篇》粗略扫过，到《还阳篇》时，只有寥寥数语，文风和前面截然不同，就像后加上去的内容。
“果然有问题。这是半份手抄本。”
齐明恍然大悟，以为猜到赵掌柜赶人走的真相，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质问道：“赵掌柜，你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就这半本功法，你还要卖我十二枚银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十二枚银宝？”陆郎中眼睛一亮，似乎联想到什么事情。
“该死的家伙，坏我好事。”赵掌柜见齐明不肯走，呆在原地翻书，心里就有不妙的感觉。
“什么，赵掌柜卖的功法只有半部？”几个行人惊讶不已。
“骗子！快将另外半本给我！”
齐明自觉有理，众目睽睽之下，不相信赵掌柜敢赖掉。
铺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赵掌柜的脸上，等着他说话。
赵掌柜先是瞧了眼陆郎中，见他似笑非笑，心里咯噔一声，脸上故作镇定，保持微笑，强忍着灭口的心思，向齐明和几个行人解释。
他控制语气，平和地说道：“这本功法，我得来就是残本。”
齐明哪里肯接受他这样的解释。
“我不信。”
“一定是你想赚两份钱，故意拆开。等人修炼出现问题，又得上门找你。”
赵掌柜一听这话，额头青筋鼓胀，悔恨不已，刚才就应该加大法力，将人震傻。
陆郎中见他情绪不稳，抓住机会，出言激道：“也许齐明小子说的是真话，你不惜涨价，是买大铺子的钱不够！”
“放屁！”赵掌柜控制不住表情，两根鲶鱼胡须，一跳一跳的，“钱，我多得是。”
他也顾不得泄密，连忙转过身，绕回台后，在台下搬出一个铁盒，砰地砸到台上，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铁盒。
快速揭开盒子，取出一本黑色线装书，不经意间露出书下垫着一堆的银宝。
当着齐明和几个行人的面，举起《炼魂还阳》原本，快速翻过，停留到最后一页。
齐明最为关注，瞧的认真，看到原本后半部分《还阳篇》真的缺失，顿时一愣。
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赵掌柜敢在水清坊卖修仙功法，用凡人的钱货结算，一卖就是这么多年，还平安无事，敢情功法就是个残本。
“这样的功法，可以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