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道身形差距极大的身影出现在鎏光结界的边缘。
这是齐九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鎏光结界。
他看着眼前宛如飘浮在半空中的金色符文，宛若在看一场大雪。
形态各异的符文好似雪花，自上而下，纷纷扬扬的朝着结界边缘的灰白土地洒落而下。
这些符文成千上百万，仿佛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几乎看不出有重复的出现……
这幅画面，犹如神迹，给齐九渊的内心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因为他感觉这一幕很熟悉，熟悉到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电脑源代码”的数据库正在极速流动。
齐九渊曾在千里外看到过鎏光结界，可那时的感觉却远远不如这一次来的震撼。
这一刻，他的眼中有光，眼神都激动的发颤，不由看的有些恍神。
两人在此驻足，胡子叔站在齐九渊身旁，高大魁梧的身形在面对鎏光结界时，也显得那么渺小。
“你进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状态，但是禁区结界并没有把你阻挡在外，而是接纳了你……”
胡子叔抬头望着头顶这片笼罩了整片人类禁区的“护罩”，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渺小，因为他所身处的“位置”，距离亲手触碰到这片结界顶端的距离，其实并不远……
“它是有意识的？”齐九渊突然问道。
“它是无意识的。”胡子叔脱口而出，但是很快他又突然改口道：“它是潜意识的。”
齐九渊被毁容的半张脸，显露在流光照耀下。
这一刻，这半张脸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狰狞。
在他的脑海中，被冲散的思绪一点点回归原位。
他在思考，下意识在口中呢喃道：“也就是说，它现在并没有智慧，只是在遵循某种规律，按照某些规则维持运转么……”
胡子叔以为齐九渊在跟自己说话，误把呢喃当做疑问。
他仔细想了很久，才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禁区结界只允许人类进入，出去的时候也需要某些证明，你的想法或许没错。”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的黯淡逐渐加深，说明快要入夜了。
齐九渊依然站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某种极为专注的思考状态中，一动不动。
他的呼吸均匀，只是眼神有些涣散。
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子叔竟然也和他一样站着，等了许久。
直到黑夜降临的那一刻，这位魁梧壮汉才懒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酒葫芦喝了起来。
他醉醺醺的看了一眼好似中邪的齐九渊，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想知道这片结界是怎么来的么？”
胡子叔突然心血来潮的开口，让思考入迷的银发少年回过头，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齐九渊确实有些好奇，但也只是轻轻点头，他现在没办法开口，因为他的思绪陷入了混乱，乱到说不出话，乱到忘记了怎么说话……
他对这个时代知之甚少，在流离之地所经历这些事物，也不过是广阔新世界的冰山一角，一次次的视觉盛宴，源源不断的不可置信相继涌入脑海，在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之中，他只能筛取有用的少量信息来消化。
随着一件件稀奇古怪的遭遇接踵而至，齐九渊很难再做到有条不紊，再也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
先是异种血肉对人体的影响，然后是特性和基因之间奇妙联系，他都只有模糊的概念……
不论是为了特性进化改造【沉眠者壹号】的认知需要，还是在胡子叔离开之前了解所需的一切，全都迫在眉睫……
这一切都仿佛时不我待，胡子叔给自己的禁区目录都没来得及翻看，蜻蟾皮袋的相关功能还没有研究透彻……
就连眼前的鎏光结界他也想搞清楚运行原理，说不定这个东西和互联网时代有什么关联……
他有太多太多事要做，但时间好像根本不够用。
就在齐九渊心中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胡子叔恰逢其时的说出的几句话，几乎解答了将他心里大部分的疑惑。
“人类禁区里的一切，包括你看到的符文结界，全都产自于人类自身，来源于人类的基因，是特性凝聚而出的产物……就连所谓的异种都不是殖民者带来的原生物种，而是通过异星生物和人类基因合成后的产物，其中有少数异种和人类进行繁殖，诞生出了很多新生种群。”
胡子叔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悲意，面色难看道：“其实人类在被外星殖民者奴役的那一段时间，当时的经历远远比你在人工进化时看到的还要黑暗扭曲，所谓的惨绝人寰，在当时不过是常态，那个时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伦理纲常了……”
“唉……”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九渊默默听着，他想要追根溯源的诸多真相，几乎都与基因有关联。
异种血肉对人体的影响来源于基因。
特性的进化和诞生也来源于基因。
空间蜻蟾兽皮所蕴含的空间能量，同样来源于基因。
甚至连面前宽阔无垠的鎏光结界，也都来源于基因产生的特性。
就连他自己都不例外，在大发明时代，那场名为“基因涅槃”的实验，也时刻围绕着基因的奥秘。
基因，成为了这一切的根源。
人类的基因到底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困惑了全人类成千上万年不曾解开的问题，如今再一次出现在齐九渊的心头。
这时，一旁的胡子叔缓缓抬起手臂，伸出手覆盖在鎏光结界之上。
齐九渊看到一团团符文流经胡子叔的那只大手。
在胡子叔所接触的范围，各不相同的鎏金符文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信息，短暂停留片刻后，开始以胡子叔的手掌为圆心，在半径三米范围内不断汇聚。
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叠加挤压在一起，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圆形的金色门扉。
“走！”胡子叔一把扯住齐九渊的胳膊，拽着他一步踏出。
两人几乎同时穿透了透明的光幕，身后的鎏光结界也在瞬间复原。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齐九渊才睁开眼。
现在，他们才真正意义上离开了人类禁区，身处在黑暗森林的笼罩范围。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齐九渊想起了当初从沉眠仓里醒来的感觉。
相比那时，他似乎已经没有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寂感了。
人都是群居动物，一旦完全处于封闭状态换做正常人早就疯了。
虽然齐九渊作为异类，可以承受这该死的寂寞，但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期盼着可以重新融入人类社会。
如果不是遇到了胡子叔的话，当时的自己应该已经命丧于此了……
齐九渊常常想到，胡子叔不仅救了他命，还对他照顾有加的恩情，总会觉得自己好像欠胡子叔什么似的。
只是面前的的这位魁梧壮汉，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回报什么。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
可是，善于观察的齐九渊从未发现胡子叔有什么目的可言。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可能胡子叔自己也不知道吧！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只是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一如既往的随性而为。
如果非要找什么原因的话，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为人类带来了新的希望？
就算这样，这个希望也过于渺小了……
另一边。
胡子叔才不管齐九渊怎么想。
他可没有齐九渊这样的闲工夫，更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时间紧，任务重，今早齐九渊进行人工进化的结果，其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按理说，齐九渊已经具备了进化出特性的全部条件，可是人工进化的过程突然中断，很面显是出现了异常。
具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现在还不好判断。
不过为了接下来的准备，还有答应孔不守的事情，他都必须带着齐九渊走一趟黑暗森林。
只有这样，这小子才能尽快在流离之地立足，他离开的时候也可以放心一些。
胡子叔心里这么想着，瞥一眼身旁发呆的少年，提醒道：“黑暗森林和流离之地本该有个缓冲区，不过这些异星植物扩张的速度过快，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它们都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你不要放松警惕。”
说着，胡子叔突然俯下身，大手直接插入灰白烬土之中。
嗤！
皮肉被酸性溶液腐蚀的声音从土壤下方传出，听的真切。
紧接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森绿色的肉条被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