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内达到灵境，就是被各大势力争相抢夺的天才人物，这个苏觉堪堪十五岁就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称一声天之骄子确实不为过。”
他唏嘘之中多有震撼，正在接受这个世界的设定，却是忘了此时的自己，灵魂和记忆正在与前世苏觉逐步融合。
现在的他，便是苏觉。
其实若非他穿越而来，原主的灵魂已是四分五裂，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千年灵木并不能起死回生。此刻灵魂的复苏与融合，才让千年灵木发挥了作用，吊着身体机能，有了一线喘息生机。
但也仅止于此。
灵脉的损毁是实实在在且不可逆的，即便千年灵木的庞大生机也做不到恢复如初。
换句话说，此时的他，确确实实是被废了，只能凡俗一生，不再适合修行。
“地狱开局也就罢了，好歹给条活路啊。”
苏觉艰难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终于将目光转向坐在眼前的中年人。
这个男人从他睁开眼之后，一直默默的看着他，不曾出言打扰。
见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苏砚这才轻笑道：“千年灵木果然非凡，居然连灵魂损伤也能治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觉苦笑的摇了摇头，闷声道：“刺骨钻心的疼，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苏砚将他灵魂复苏的功劳全都归结于千年灵木，苏觉只能默认，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叔父，那个人现在何处？可有结果？”
苏砚直接道：“已被朱家当场斩杀。”
“朱家？”苏觉皱了皱眉，又是这个朱家，“杀人灭口？”
苏砚欣慰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又摇头道：“如无意外，应是朱家指使无疑。但朱家既然谋划出手，此人即便不灭口，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死士！
苏觉当即就有了判断。
“当时事发突然，场面混乱，朱家同为三大世家，有维护秩序之责，出手惩戒此人，也是合情合理。而后城主府与公良家从中调停，我又心系你的伤情，担心迟则生变，当时只能作罢。”
“此事，就这么算了？”
苏觉的灵魂已融合了大半，对于原主的命运自是转接自身，颇感不忿。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当众废我苏家嫡系血脉，若不做出回应，我苏家就枉称南宁三大世家了。”苏砚依旧神情淡然，但一股如山气势渐渐升起，“朱家已经付出该有的代价。”
“哦？”苏觉微微一愣。
“大长老出手了。”苏砚双眼锋芒一闪而过。
大长老？
那位隐世的苏家最强者？
在前世苏觉的记忆中，苏家大长老苏擎早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在苏家长大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仅仅见过这位神秘的大长老一次，那还是因为城主府有要事相邀，不得不应邀而去。
如今竟会因为他而出手？
“这是为何？”
苏觉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他相信以苏砚的城府，能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苏砚摇了摇头，叹道：“大长老的想法向来无人能揣摩，但一个元境强者的怒火，朱家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大长老已吩咐，待你苏醒，便让我带你去见他。”
元境！
在灵境之上的大境界！
已是能与天地灵气共鸣，搅动风云大势弹指间，远非灵境可比。
“代价是？”苏觉微微喘了一口粗气。
“一株千年灵木。”
苏觉眼神一凝：“这算是默认了？”
而今他的体内胸口处确实有着一株像木头一样的奇异断木，散发微光，却如煌煌大日，不可直视。断木如被封印，不时逸散出些许温驯能量，滋养着他破败的身体。
原来他体内这株千年灵木便是来自于朱家？
“等等，那为何晋长老等人都不知晓？”
苏觉突然想起先前屋内，苏晋等人好像对此完全不知情，若是元境强者交手，南宁城各大势力岂会不知。
“除了朱家少数几人，无人知晓。”
苏砚胸口略有起伏，仿佛此事不吐不快：“大长老就这么走进朱家，然后就拿着千年灵木走出来了，就连我都是大长老亲口告知，否则我也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朱家同为三大世家之一，族中元境何在？
似是知道苏觉心中所想，苏砚缓缓道：“朱家并不是想与我苏家全面开战，他们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了，城主府也不会允许世家之战的爆发，那样牵连太广。所以只要不是真想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最终双方都只能各退一步，心照不宣罢了。所以大长老也只是要了千年灵木，并未再起争端。”
“确切的说，你体内的千年灵木确是来自于我苏家宝库，大长老要来的那株此刻已安稳的呆在宝库中。”苏砚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年，眼中有着隐含的不忍和疼惜，“当然，那也是你的，你想要随时可取。”
苏觉沉默，他能听懂苏砚的弦外之音。
这是苏家对他的亏欠和愧疚。
他在大比时大放异彩，为苏家扬名，本应是苏家举足轻重、前途无量的年轻一代第一人，受到无数资源的倾斜栽培。
可一朝不慎，如今却是满盘皆输。
灵脉尽毁，就算要来再多的千年灵木又有何用，还能让他接续灵脉，重回巅峰不成。
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苏家庇护不力，毕竟历次大比都未有过恶意伤亡的情况发生，谁也没想到此次朱家釜底抽薪，下此狠手。
一个处理不慎，这可是两大世家开战的导火索。
不过自此之后，苏朱两家已算是完全结下了梁子，不死不休了。
“苏家的目的？”苏觉呢喃了几声，思绪不断。
见苏砚微笑注视，似有考校之意，苏觉梳理着杂乱的记忆信息，斟酌道：“其一，最直接的就是，断我崛起之路，以除后患，也让苏家颜面扫地。其二，我如今被废，苏家与公良家的联姻几可算是名存实亡，毕竟公良家是不可能将他们的大小姐嫁给一个废人的。不仅破坏了两家的联合，甚至苏家与公良家还有可能因为如何解除这个联姻关系而心有嫌隙，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三大世家明争暗斗多年，由于苏觉初露峥嵘时偶然被公良家主发现，于是有意促成自己女儿与苏觉的婚事。
这是公良家主在下注。
公良家的大小姐，与苏觉年龄相仿，出身世家，身份高贵，自也是天资卓绝、容貌无双的女子，不知被南宁城多少权贵子弟视为梦中圣女，据说连城主府的嫡系子弟也多有走动，魅力可见一斑。
世家联姻，少年天才配掌上明珠，门当户对，当为佳话。
最不愿意看到此事成真的自然便是朱家。
若两家联姻，对于朱家来说，可谓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看着眼前的少年侃侃而谈，仿若事不关己，苏砚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苏砚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没错，但少了一个最主要的源头，而这才是朱家此次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也要毁了你的真正原因所在。”
“那是什么？”
“朱家怕了。”
苏砚眼神逐渐阴沉，双拳轻微握紧，又在瞬息之间松开。
“怕了？”苏觉不解。
“有渐漪珠玉在前，你镇压同辈在后，苏家当兴。这些话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儿的妄言，而是摆在台面上的，实实在在的事实啊！”
苏砚禁不住看着窗外，仰天长叹。
屋外风雨不止，雷电长鸣，折射出苏砚此时满脸疲惫的神情，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苏觉一点就通，瞬间就理清了个中脉络。
苏家苏渐漪，家主苏砚的长女，天资不凡，十八岁灵脉全开，踏入灵境，被潜南域最大女子学府凤舞吸纳，如今二十有一，入凤舞修行已有三个年头。
即便是如今的公良家大小姐，在当年的苏渐漪面前，都只能俯首低眉，更不用说如今了。
苏渐漪的崛起太快，如今更是入了凤舞，朱家想要对付已无从下手。
但是既然已经出了一个苏渐漪，朱家就不可能让苏家再出一个苏觉。
“名门望族，宗门学府，乃至我们整个人族，甚至是这方天地的各个族群，追求的最根源的东西，其实无非是种族延续，血脉继承，底蕴传承。朱家此次的破釜沉舟，不可谓不狠，效果也确实显著。否则等你和渐漪他日有成，南宁城有没有他朱家还是两说的事。”
出了一个苏渐漪，就不能再出一个苏觉，何其悲凉的世家博弈，而他自己却成了这场斗争中第一个出局的人。
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谁都是为了自身存亡的利益出发，谈论对错已无意义。
一个天才的崛起和陨落，就像一个莫大的笑话。
苏觉不仅对前世感到唏嘘和悲哀，更是对今生充满了无力感。
曾经作为孤儿的他，不曾感受过亲情手足，而今来到了这里，虽然父母不在，但好歹有了疼爱自己的人，有了族人，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前路已断，如何破局？
难不成重活一世，当真要碌碌一生，岂不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