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牛肉烩面,他没有再被审讯,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
这间小屋子有一个简陋的厕所,里面也就是一个马桶,一个塑料盆,一张五六十公分的单人床,再无一物。
当然,这间小屋也摆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摆不下的不仅是物品,还有时间,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只有一盏老旧泛黄的灯泡,恒定了时间。
苏白对此并没有排斥,相反狭窄的看守所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爬上床,蜷缩在角落,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对他来说,怎样的结果都无所谓了,他已经跌入深渊,黑暗也就不再使他恐惧。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被重重敲响,随即一阵“哐哐啷啷”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了一位年轻的警察。
“这些是你姑姑给你送来的,我们已经检查过了。”
那警察说着,将一个纸制的袋子放到了床上。
苏白强打起精神抬起头,视线看去,那警察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驻足,莫名其妙抱怨道:“你那姑姑可真够难缠的。”
说完重新关上铁门。
苏白愣了少顷,随即苦笑,他能想象的到,姑姑从踏入警局那一刻开始,骂到离开警局,其间那些警察恐怕都插不上几句话。
姑姑经常跑业务,嘴巴“噼里啪啦”语速又快,若非如此,凭她的颜值早就嫁人了。
随手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单薄的外套,一个食品塞到盖不上盖的塑料快餐盒,一瓶纸包的牛奶。
快餐盒里面,炸到金黄的竽卷,脆香的鸡肉块…。
“这些肯定是姑姑从展会拿回来的,她一定会很担心吧!”
苏白自己也没想到,还不到一天时间,他就开始想念姑姑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害怕再也无法回家了,又害怕警察把他放回家。
擒着眼泪,吃着姑姑送来的食物,哪怕没有一点食欲,哪怕往日里他渴望的食物没了一点滋味,他也吃的干干净净。
蜷缩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坐起身,茫然打量四周,恍惚而陌生。
很快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想起了,他被关在看守所里。
心情快速被阴霾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意识到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我,我没有进入梦境!”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睡了多久,只要睡着立即就会经历梦境。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着了,却没有进入梦境。
自从苏白第一次经历那个梦境后,无论什么时间,只要他睡着了,下一刻肯定会在梦境里醒来。
而且,梦境的时间与外界是不同步的,哪怕他只是睡了十分钟,梦境里他都好似经历了一整天。
这或许也是苏白自幼就比别的同龄人要成熟的原因,他清醒着的时间是别人的两倍。
从无例外,但这一次发生了改变。
苏白可清楚的意识到,他肯定是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沉。
“怎么会?”
苏白并没有因为没有进入梦境而感觉轻松,相反他想的更多。
按理说,他的精神疾病恶化,进入梦境理应会更加频繁才是。
反之是否在说明,第二人格已经能够自由出来了,所以不再需要梦境?
“不,应该还有一种可能,这里是警局…。”苏白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并不是说在警局,他就不会陷入梦境,而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睡着了。
自从他被确诊患有精神分裂症后,苏白就很害怕,他在睡着后,他会在无意识中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此,无论在学校,或是其他地方,无论他有多困,他都不敢让自己睡着,只有回到家里,他才会安心睡觉。
这不怪苏白会如此谨慎,每一次从梦境里醒来,他都会经历一次死亡,有的时候是“哇哇”惨叫着醒来,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哭着嚎着醒来,根本控制不住。
这要是在上课时,不注意点睡着了,醒来肯定会是大型社死现场。
乐子可就大了。
基于这个理由,苏白这么多年来都不敢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睡着。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是因为环境的影响吗?新的环境让我的潜意识感觉到紧张,触发了自我保护,所以第二人格才无法将我拉入梦境里?”
苏白想到了这种可能,虽然他也觉得有些牵强,但内心多少也能得到一些寄慰。
关键在于,这种猜想如能得到证实,那从侧面就能推翻六月十二号那天第二人格取代他的事情。
第二人格倘若连潜意识都无法突破,又如何能真正占据主导,操控他的身体。
当然,这就像是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心里明了稻草救不了他,可他还是会牢牢抓住。
“哐哐啷啷”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打断了苏白的思绪,他抬眼望去,给他送东西的警察走了进来。
“苏白,出来,跟我走!”
那年轻的警察说完就静静的站在门口。
苏白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是依言起身,走出了看守所。
“你要带我去哪?”行走中,他开口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警察没有明说,而是一味地摧促:“走快点…!”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只能加快脚步,被驱赶着,来到了审讯室。
不同于昨天,今天的审讯室里光线充裕,而且其内早已坐着三名警察。
这三名警察苏白都认识,长像和菲儿一模一样的女警,戴着粗框眼镜的年轻男警,以及冯长安,正是去他家里的那三位。
“坐!”冯长安看了眼走进审讯室的苏白,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随后扭过头,看向身旁的两人继续道。
“情况你们都了解了,这次请你们来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出手相助。”
戴眼镜的男警闻言,点了点头,那女警依旧面容冷峻,只是她盯着苏白的眼神,厌恶,不耐烦。
“开始吧!”
那女警很干脆利索地说道,抬高手,她的手里有三柱香,未理会当前环境,她自顾点燃了那三柱香。
纤纤玉手往香尖轻轻扇了扇,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