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醒来的时候，少年的身体已经被铁链绑住。
少年微微用力，铁链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叫声，似乎下一刻便会在少年的怪力下绷断，将这头野兽放出来。
“别动，”令少年感到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中，“如果你不想再被打晕过去的话。”
少年停止了用力，斯卡夫娜的猎枪就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少年记得这根奇怪的棍子，它让少年感受到了到目前为止最深刻的疼痛。而且少年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不是还有更强大的攻击，那种足以要了他命的攻击。
“很好，看样子你还算听得懂人话。”斯卡夫娜将抽完的烟随意的丢在地上，但视线一直紧盯着少年。“你吃了我的羊，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吧，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少年没有回答。他并不知道什么叫补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对了，你好像不会说话。那么要么给我去死，要么归给我打工还钱，自己选一个？”说完，斯卡夫娜又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该死又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死，点头，还钱，摇头，懂？”
少年拼命摇头。
“好的小子，很上道嘛。”斯卡夫娜嘴角上扬，“那么之后你就是我的劳工了。你有名字么？”
少年依旧摇摇头。
“没有？也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就知道现代社会的一切你都不知道。那么，就由我来给你起一个名字吧。你吃了我的羊，就叫……羊好了。名字起好了，不许反驳啊。”
正当斯卡夫娜因为欺负了老实人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少年开口了：“羊……？”
斯卡夫娜一下子愣住了。过了许久，她放下了枪，眼神变得温和了不少。“什么嘛，这不是会说话的吗。”说着，转身离开。“自己把铁链弄开吧，反正对于你来说这东西和蜘蛛丝差不多。晚上自己去找地方睡觉，饿了不许吃羊，还有，”
斯卡夫娜看了一眼羊光着的身体，“去找一件衣服穿，别穿我的。”
……
羊别扭地穿着斯卡夫娜父亲的衣服，那副小丑的模样让斯卡夫娜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虽然长得还蛮清秀，但果然你还真是个野人啊！羊，给你穿衣服真是浪费了啊！”斯卡夫娜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劣质啤酒，眯着眼睛看着羊一脸不爽地扯着衣领，不悦地嘲讽着，“老爹的衣服套在你身上还真是浪费了啊，就你那样穿什么都很土啊，真是可惜了你那张还算不错的脸。”
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斯卡夫娜又拿起了一瓶劣质啤酒一干到底。“不过倒也还算凑合，至少还不算难看。”
羊并不在乎，因为他还没有好不好看的概念，只觉得身上套着一层东西很不舒服。
“看样子你还是应该学一下现代社会的价值观。”看着即使是自己在嘲笑也无动于衷的羊，斯卡夫娜顿时没了继续嘲笑的兴致，“或许你还要学习怎么说话。”
羊并没有反对，斯卡夫娜也就当成是他默认了。
“那好，自己去找个角落睡觉去吧，起来后得给我去看羊。千万记住，”斯卡夫娜突然严肃地说道，“饿了不要把我的崽子们吃了！”
羊不可置否。实际上，羊并不需要吃东西来保持活力，只是羊在森林中报复性地咬下了一头试图冲撞他野猪的皮肉后，不曾感到过饥饿的他在那时便感觉到了深深的饥饿感。
“还在这呆着干嘛？”又抽完了一支烟的斯卡夫娜看见羊还呆愣在原地，骂道：“站在这里跟个鬼似的，快去睡觉！”
羊服从地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听从斯卡夫娜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做任何的反抗？
“她战胜了我。”羊这么对自己解释道，“她战胜了我，她比我强，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
其实羊知道，斯卡夫娜除了在技巧上胜过自己外没有一处强过自己，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斯卡夫娜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不知道为何，羊并不想反抗、或者说并不想离开斯卡夫娜。是源自于野兽那朴素的生存概念？是源自于内心中的未知情感？还是智慧生物那野蛮对文明的源自骨髓里的向往？
羊并不打算去想，他也并不明白如何去想。
“睡觉了。”既然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羊打算维持现状。
也许羊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他自出现以来睡的最舒适的一觉。虽然作为物种中顶级的存在，羊在森林中也睡得安稳，但这来自于文明社会的踏实与温暖对于羊来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这一睡，彻底睡走了羊的野性。从此以后，羊便不再是一只野兽。
……
“懒羊羔子，桑（诺斯地区人类对太阳神的尊称）的光芒都照到你的脸上了，还不赶快起床给我去放羊！”
迷迷糊糊间，羊感觉有一只脚踢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羊听到了斯卡夫娜的喊叫，话语中还听到了让他从心底里讨厌的名字。
羊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斯卡夫娜不停地用她那双有着极厚鞋底的皮鞋踢着羊的身体。斯卡夫娜看见羊已经醒了过来，便停下了自己那有些疼痛的腿。
斯卡夫娜猛吸了一口烟，面不改色的跺了跺脚，将一根驱羊棒丢在了羊的身上。
“既然醒过来了那就赶快给我去放羊！别隔着躺着浪费时间！”
说完，斯卡夫娜便抽着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仿佛是完全不在乎羊到底会不会遵从她的命令似的。
羊拿住了那根驱羊棒，站了起来。
他走出去的步伐又停住了，呆愣地站了好一会，方才向着斯卡夫娜离开的方向走去，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
“看样子你也不傻嘛。”虽然羊并没有说话，但斯卡夫娜还是从羊的眼睛中理解了什么。“循着味道去，离你最近的那间羊骚味最重的屋子就是了。”
羊点点头，但是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斯卡夫娜不知道羊的想法了，手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自己双管猎枪的扳机上。
“……说……话……”断断续续的难以分辨的声音从羊的嘴中吐出。
“蛤？”斯卡夫娜一瞬间愣住了，像是发现了是那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你刚刚是在说话吗？说了啥？”
“说……话。”虽然依旧是磕磕绊绊，但这一次羊的话语明显清楚了不少。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斯卡夫娜突然低下了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突然，一阵肆意妄为的大笑从斯卡夫娜的嘴中响了起来。
“野人竟然想要学习怎么说话了吗？不，应该说正因为你是个野人所以才渴望学习说话吧。”
斯卡夫娜深深的看了羊一眼，那眼睛里的复杂是羊现在无法理解的。
“你也是该学习怎么说话了。”斯卡夫娜说的话像是在对羊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等你晚上放羊回来吧，等吃完晚饭就教你说话。”
说完，斯卡夫娜按在扳机上的手拿起了一本翻开的书盖在了自己脸上，挡住了早晨的阳光。不等羊再说些什么，她便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般。
“去吧，你该去了。”
“还有，如果想要学会‘说话’，就千万不要把‘羊’给吃了。”
羊去放羊了。
不知道为何，羊总感觉斯卡夫娜最后给自己的那句警告并不是单纯的警告自己不要吃羊，但他那并不灵光的脑子还无法理解这句警告的含义。
思考了半天，羊还是悟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他只能无奈的放弃思考，挥舞着手中的驱羊棒，控制着力道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试图逃跑的羊崽子们身上。
“羊……羊？……羊……”
羊的嘴中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字，驱赶着羊群离房子越来越远，声音也逐渐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突然，两道模糊却又清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像是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但又像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传递到了无限远的地方。
“我……是羊。”
“我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