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郭厉兵本来是打算去找贾珍妤的，可是出门后突然想到之前看的叶文清的书，他前两次去陈丰家里的时候有注意到陈丰父母的照片，也看到那后面放了一摞书似乎是叶文清的，只是不敢确认，便先去了趟陈丰家里，并以探访表弟为由哄骗了那女房东。
当确认陈丰书桌上有叶文清的书，其中还包括那本《科学与神话的联系》之后，他就满意地离开了。
因为就整件事看来，后面发现的一系列失踪都是从陈丰的失踪开始的，他觉得根源肯定还是在陈丰身上。
如果恶魔真的存在，从那晚陈丰的逃跑来看，多半是他发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再往前推，那个晚上陈丰为什么会出现在激光化气实验室就是他接下来要去寻找的答案。
而陈辉等人，自那次审问后就再也没主动提供过任何消息，他派人去了解也大多以忙项目为托辞，似乎根本就不关心陈丰是否能回来。
郭厉兵的直觉告诉他，青鼎研究院的人可能是靠不住了。
于是他在笔记上做了记录：尽快找青鼎研究院以外的专家了解激光化气的用处。
……
下午2点多的时候，他再次来到了珍妤便利店。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一直在下小雨，所以贾珍妤没坐在外面。
便利店里面有个小厨房，一面是厨台，另一面墙上则挂着店内的监控屏，屏幕下面空置的过道里，拥挤地放着一些货物和一套小桌椅，贾珍妤正在笔记本上梳理着这两天卖完的货物，没注意到外面郭厉兵的招呼声。
郭厉兵走进来看到她在厨房，便轻声打了招呼又说明来意后，贾珍妤便给他找了张椅子坐在小厨房的门口处。
“贾阿姨，很抱歉！我们还没有贾铭的消息！这次来呢还是想问一些关于牛老先生的事。”
贾珍妤听完很冷静，仿佛是在预料之中。
“郭队长，你想问什么问就问，我一个孤寡老人，你能来跟我聊会天，也挺好。”
“阿姨，您别这么说，您身体健康着呢！”
“谢谢！有什么话你说吧，我知道你也忙。”
“是这样的，经过调查对比，以及智能天网系统的现任工程师朱承黔教授提供的意见，我发现牛老先生的资料有些出入。”
中午吃饭的时候，郭厉兵为了牛宇阳的事已经先通过电话跟朱承黔教授做了简单的沟通，还说了晚上可能会去拜访他。
“什么？你是说我丈夫......”
贾珍妤突然激动起来，郭厉兵见状赶紧补充道：
“您别紧张，不是牛老先生的研究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失踪再回来之后，改动了一部分原有设计，我想问的就是他有没有跟你提过这相关的东西。”
贾珍妤听他这么说便冷静了下来。
“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我看有没有印象。”
“在之前，他并没有在系统中把智能摄像系统接入，但是他回来后就专门加入了这个系统，而且还特别为这个系统进行了可独立运行于智能天网系统的并列式设计，他有和你说过为什么这么做么？”
贾珍妤听闻又有些紧张起来，直盯着郭厉兵。
“朱承黔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牛宇阳老先生是从公民隐私的角度考虑的，说为了保证公民的隐身权不受侵犯。”
“不对！这肯定不对！”
贾珍妤再次激动起来。
“请问是哪里不对？”
郭厉兵有种真相似乎正在浮出水面的感觉。
“宇阳用到的那些技术我不是很懂，但是你说到智能摄像系统，我可以肯定他应该不会把这个加进去。”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墙上。”
贾珍妤指了指那块监控屏，一开始他没发现哪里不对，可仔细一看，监控当中的画面是完全静止的，只有时间在走。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正确，他还特地把手机拿出去放在了监控正中心的货架上。
“那这照片？”
“它每天早上会自动更新，是宇阳在世前专门改过的，主要是用来给我看货架上的商品放得对不对，方便我下午盘点的。另外，也是为了应付检查。”
郭厉兵听完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
“牛宇阳最让我敬重的，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始终保持对智能的警惕。虽然智能天网系统是他亲手设计，但是他向来是最反感将这些整天监视人的东西和智能天网系统完全绑定。他说过，人类一旦完全信任人工智能后，人工智能一旦被用来造假，会比最有智慧的杀人犯都要做得更加天衣无缝。那时候，可能会是人类的末日！”
“可是智能天网系统......”
郭厉兵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不一样，这是出于社会治理需要，何况当初还发生了那么大规模的疫情，而且这也有着整个龙国的精英团队在管理。这样的话，人工智能会是很好的工具，这也是他的设计初衷。但是涉及到法律取证的监控系统上面，他就很警觉，这也是他一开始愿意接手这个项目所坚持的底线。”
“可是现在......”
郭厉兵觉得震惊，他没想到负责是设计智能天网系统的人反而对人工智能抱有那么大的警惕，但他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等着面前的老人说话。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样的，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因为自己失踪了一次，就把对个人安危的担忧，而放弃保护整个龙国人民的安全。否则，我宁愿去死！”
贾珍妤说到“宁愿去死”的时候站了起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郭厉兵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但也正是这样让他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贾阿姨，不要这样，我也相信牛老先生，但是朱承黔教授应该也不会骗我，毕竟他是牛老先生去世后才接替这项工作的，他给我看的那些数据也确实证明了他所言不假。但是我相信你，之前你提到牛老先生怀疑有人在动他的资料，我觉得也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请你给我些时间去查证！”
而这时的贾珍妤显得更加激动了，他仿佛是想用她所有的言语和行为来证明牛宇阳曾经坚持的东西，说话甚至还带着恳求的语气。
“郭队长！郭厉兵队长！我这一生没求过人，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求你一定要查清楚，就算我儿子真的回不来了，我也能接受，但是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丈夫牛宇阳会干这样的事！我文化不高，很多时候理解不了他说的那些，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嫌弃过我，有时候他工作上遇到困难，但知道说了我也不懂，都一直隐忍着慢慢熬过去，从来没有因此回来跟我撒过气。宇阳就是这样一个宁愿舍弃自己的痛苦而包容他人的人，所以他绝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安危置民众的危险而不顾，请你务必相信我！”
贾珍妤说得十分恳切，又十分激动，这让郭厉兵手足无措，只能反复跟她保证，好在没多久，贾珍妤又恢复了平静，当他说要离开的时候，贾珍妤还特地送了他一段路。
郭厉兵看着贾珍妤转身，然后驼着背慢慢朝那棵苍老的梧桐树走回去，偶尔还要回过头来要跟他挥一下手，他这才发现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的背影，是一个坚强的妻子和孤独的母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