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滚?”
顾西洲的声线极冷,语气再轻柔也凌冽得似坚硬的冰川。
张董却如蒙大赦般,连声道:“是是是”,慌得连电梯都不坐,回首奔向身后的安全通道,皮鞋声咚咚咚地闷响。
迷迷糊糊间,许知意松了一口气,抬眸就见男人结实的胸膛在向自己靠近,黑色的领带上别了银质镶嵌中古红宝石的领带夹,优雅又冰冷。
她碍了他的眼,她是该滚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边摇晃着红酒杯,边谈笑着奢侈品的肆意生活早就离她远去了。
很多很多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即便素不相识的人都喜欢拿她来当谈资,看着平时仰望都够不着的许家大小姐,沦落到最底层人都比不上的地步。
如果再得罪一个曾经圈子里的人,她恐怕会过得生不如死。
尤其这个人,是曾经跪下求着她回头的前男友。
那时候他对她发的誓言有多真,此刻就该有多恨她。
她让这个最为霞姿月韵的从容君子,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岁岁,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捧过来给你,别不要我……岁岁,你别不要我……”
“顾西洲,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我再最后告诉你一遍:你,我玩腻了!”
清正端方的学长,濒临崩溃的爱人,甜蜜的过往像是一场幻梦。
而面前这个掌握着顾家局势,且被人人惧怕的商界大鳄,才是她高攀不起的现实。
许知意咬了咬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勉强维持了清醒。
她后退了两步,后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寒意自脊梁处传来,垂下眸子,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侧面的电梯门开了,她当即心底一喜,打算趁顾西洲没反应过来之际,闪身溜之大吉。
却在错身时,被他拽住了手腕,一点都不温柔的力道,还在质问:“许知意,你现在已经到了是个男人就可以近身的地步了吗?”
许知意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合上,显示屏里的楼层数一点点地增加,有些心如死灰。
她心想自己还是坚强了许多的,居然能够静下心来纠结是该朝顾西洲声泪俱下地诉苦,还是理直气壮地解释。
但她最终这两种选择都没有做,反正在别人看来她父亲做了坏事,就等于她身上也带了原罪。
无论怎样解释,都没有用的。
她要是个旁观者,也要拍手称快说一句“罪有应得”。
顾西洲呢?如果发现她比他当初还要更惨一些,是不是就没心情报复她了?
“是啊,我很缺钱。”
许知意尽量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他主动说要给我一万块呢,我当然就答应了,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叹了一口气,仰起脸露出一个市侩的笑意,继续说道:“顾先生要是有门路,也可以给我介绍啊。”
顾西洲垂下眸,冷淡地望着她。
女孩子只穿了市场上那种打折大甩卖的廉价连衣裙,却仍显出漂亮的身段和精致的面孔,经年累月养出来的娇贵气不是那么容易散的。
她故作妖娆的笑,非但没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凄艳得像不得已陷落地狱的堕天使。
分明在之前,她连寻常奢侈品的高端衣服都不会穿的,娇气得每天都要对饭菜左右挑剔。
圈子里追求她的公子哥犹如过江之卿,但她一个都瞧不上。
“没门路啊,那我先走了。”
感受到她试图挣脱的力道,顾西洲直接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她的身体紧紧地跟他贴合在一起。
“一千万,跟我三个月。”
许知意一怔。
她抬眼望去时,顾西洲眼眸里的嘲弄刺得她胸口发疼。
她权衡了一下,似乎当顾西洲的报复对象,还是要好过在公司里活受罪的。
债能还清,妈妈的治疗费也有了着落,暂时还不用担心即将被开除的工作。
“那你什么时候结账啊?不如就现在吧。”
许知意心脏抽痛,面上却讨好地笑了笑,踮起脚,乖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支票转账,或者现金日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许知意说完话后,就认认真真地望着顾西洲,等待着他恶心地把她一脚踹开。
作为圈子里曾经最保守的男人,顾西洲最见不得这些只为解决生理需求的廉价场面。
无论他是给拳还是给钱,她都能接受,前者让她勉强维持住了一丝底线,后者能让她负债累累的生活轻松不少。
“卡号,”顾西洲的喉结微动了动,沉声说道,“我明天就让助理打给你。”
“行,”许知意笑得眉眼弯弯,虚伪得像在对待一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夹着嗓子说道,“亲爱的,我现在是你的了。”
下楼后,商务定制的黑色布加迪停在了门口。
“先生……这位小姐。”
司机望向许知意的眼神明显有些诧异。
他替两人打开门后,回到驾驶座就发动了车,往洛城的豪华别墅驶去。
车内冷肃的装饰,跟顾西洲的性情一样严谨,所有的必备物品都分门别类地放在抽屉里,外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顾西洲上车以后,就闭了眼,靠在椅背一声不吭,像是没耐心再对她说话。
许知意只观察了他一瞬,就将视线投向了车窗外,忐忑地预测着今晚的情形。
她跟顾西洲恋爱的时候,再亲密的行为都做过。
只是那个时候他顾及她的感受,什么都由着她。
现在还不知道藏着什么羞辱她的可怕心思。
“下车。”
距离别墅区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车突然停下了。
顾西洲睁开眼,却并不看她,只冷冷地说道:“明天下午六点,等我的消息。”
许知意当然求之不得,迅速盘算了一下下班的时间后,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她赶紧提了包,起身下车,没等那辆车离开,就急匆匆地埋头离开。
唯一值得她庆幸的是,这里距离她租的房子并不远,省了一大笔打车费。
苍茫的夜色里,女孩纤细的身影转过了弯,步履匆匆丝毫不见留恋。
顾西洲望了许久,最后自嘲地笑了笑,吩咐道:“走吧,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