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指令
薇薇安娜的世界，其心灵深处。
“她显现了吗？”
“二十年了，一晃而过。”
“薇薇安娜，这二十年来，我们都与你一同困于此地。”
“一切，皆因她而起。”
“可我们无法逃脱这牢笼。”
“多亏薇薇安娜接纳了我们的意识，不然我们早已消失。”
“我们无法分离，彼此混淆，在这狭小空间里共享同一存在。”
“至少还有薇薇安娜，她独力承载四份意识，独自承受这苦楚。”
“的确，我们的意识交织在一起，不知自身为谁，唯有生存，作为整体。”
“我是谁？你又是谁？”
“薇薇安娜，你还记得你自己吗？”
“我...琳德姐姐...谢拉姐姐...”
......
静谧的小巷中，丽艾尔来回踱步，手中握着薇薇安娜的终端，屏幕上是今日的壁纸。她在此守候薇薇安娜归来，如其所言，此行正是薇薇安娜的委托。俗语云：何处得来何处归，丽艾尔预感薇薇安娜会回来找她。
脚步声近，薇薇安娜果然出现，只是多了些伤痕，衣衫破碎。她走到丽艾尔面前，料想到了丽艾尔可能会在此等候，但没想到她真的在。
“你没受伤吧？呃，也许不该问这个问题。”
丽艾尔关切地说。
巷口的垃圾收集车启动，全自动操作下，机器人逐一拾起废弃的袋子。
“你不必为我担忧。”
薇薇安娜回答。
“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都等你好久了，你却告诉我无需担心？”
“真不用你担心。”
“嘿，好心没好报，这个时候你不该感激我一番吗？”
二十年前，年幼的丽艾尔卷入了一场枪战火拼。
银行劫匪突袭，安全人员与之激烈对抗。丽艾尔眼睁睁看着一名工作人员丧生。枪声震耳欲聋，但有时她仿佛凌驾云端俯视这城，表面平静的城市暗藏着多少罪恶与丑陋。
丽艾尔蜷缩在地，紧紧抱住脑袋。
“妈妈！”
“唔啊！”
小孩的哭泣声渐显恐慌，很快，恐惧与颤抖融入其中。
“所有人，到大厅集结。”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唔唔...快跑...快跑！”
随后枪声大作，那声音不再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匆忙的脚步声，人们争先恐后，因那威严的声音警告：两分钟内不到达大厅者，格杀勿论。
丽艾尔惊惶跟随人流，明白若错过时限，她将面临与父母相同的厄运。她的父母已在最初的交火中丧命。恐惧占据丽艾尔的心灵，双腿颤抖，泪水不停，她试图抓紧人群，却被无情推开。
“走开，别抓着我。”
男孩用力推了丽艾尔一把，幸而这并未使她倒地。
视线逐渐模糊，丽艾尔辨别不出道路，不知是恐惧所致还是悲痛所致，眼前一片漆黑。失明的她摸索前行，向大厅靠近。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谁能救救我。”
她呼叫着。
丽艾尔磕磕绊绊进入一室，但她不确定是不是大厅，眼前的空旷令她迷茫，不知何方。她在黑暗中探寻门的轮廓，企图由门把手的形状和开关的声响判断位置。然而摸索良久，她仍未能确定此处究竟是何处，哪间房，是走廊还是室内。
是资料室吗？或是洗手间？但不论是哪种，她都无法通过触感确认。正当此时，丽艾尔的脚绊到了一张桌子，身子摇晃，然而有人适时扶住了她。
“小朋友，你看不见了？”一个柔和的声音问。
“姐姐快逃，里面有人质。”
丽艾尔回应。
“看不见了还先考虑别人的安全，小朋友，你不需要帮助吗？”
“我...看不见了...”
“这就对了，我要表扬你，身处困境还能如此冷静，我们都不常练习失明应对呢。别怕，我会带你去找你爸爸妈妈的。”
陌生女子放下丽艾尔，帮她整理衣物，包扎伤口。
“你受伤了，先帮你处理一下。”
“我很害怕，会一直看不见吗？”
“人在恐惧中才会暂时失明，没事的，出去后你就能看到了。那时候，你的爸爸妈妈会在外面等你的。”
“你是谁？”
“我不能透露名字。”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嗯......”
“姐姐。”
“呵呵，好吧。那就叫我姐姐好了。”
陌生女子拥抱着丽艾尔，轻抚她的额头。粗糙而不失温暖，对丽艾尔而言，这拥抱便是全部。
回到当下。
“你在想什么呢？”薇薇安娜询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丽艾尔回应。
“我看你陷入沉思了。”
“没什么，只是些陈年旧事。”
“没事就好。”
“我们回去吧。”
“嗯，回家吧。”
郊外一栋荒废的大楼内，一名男子悄然提着一只布袋步入地底深处，那里隐藏着一家昔日的实验室，入口赫然悬挂着“曙光”的标识。
“曙光已逝，我还能撑多久呢？”他低声自问，将超市购买的简餐置于桌上。
二十年光阴荏苒，自“曙光”解散以来，男子独自守候着那份遗产，于这座废弃建筑的地下室重塑起一个微型的“曙光”。他曾梦想重拾研究，但拮据的资金迫使他外出打工维系实验室的运转。
他摊开展旧的幸存者名录，目光掠过那五个名字，想象她们若是尚在人间，如今应已是风华正茂的女士。他仿佛一位执着的管家，遍寻失散多年的心头宝。望着袋中的面包，他不禁忧心忡忡，恐怕某日他将倒下，留下的资料也将随之默默消亡。然而，他无法公之于众，毕竟“曙光”并不受欢迎。
另一种可能，便是那五个超能力少女均已不在人世，或许在融入现代社会中遭遇不幸。男子清楚，凭她们的实力，除非是自我放弃或遭他人毒手，否则无人能敌。自杀的假设则更为匪夷所思，毕竟她们曾成功逃脱牢笼。
然而，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们依然安然无恙，生活得很好。曾经，她们被寄予厚望，“曙光”的成员甚至受到南方军团元首的召见。即便军团衰落，继任者仍将“曙光”视作未来。而在“曙光”内部，他们都坚信自身肩负着人类未来的使命。男子也曾深信，他的研究将为人类开创美好未来。
直至“曙光”解散的消息传来，如晴天霹雳。他在资料销毁前夕疯狂挽救，视每份数据为生命，将其转移至此。但后来得知“曙光”背离伦理，他才惊觉自己竟成了助纣为虐的一分子，直到解散前的最后一刻仍未能清醒。
凝望着身后堆积的资料，他意识到或许它们的历史时刻已至。手中的终端是那次抢救行动中顺便取走的，原本用于监视实验对象，无需登录即可查看其账户信息。正是凭借此终端，“曙光”曾自信满满地允许试验者策划越狱。然而，终端在关键时几乎未发挥作用，反而增强了试验者间的信任，最终促成了越狱的成功。但这老旧的设备此刻已无法启动。
“似乎有些事还没完成，我必须修复这台终端。看来还不是销毁资料的时候。”他喃喃道。
多年前，他已将承载终端的服务器转至自己名下，靠着微薄收入勉力维持。尽管他不擅长编程，几年前服务器故障导致原有记录全数消失。他试图编写新程序，却因技术不足求助于他人。新程序虽运行良好，却不兼容原有的数据库，意味着数据遗失。加之近年来终端失效，他对过去二十年的状况一无所知，只能依靠推测揣摩这段岁月的秘密。
“然而此刻已近深夜十点，大部分电脑店恐怕早已打烊了。“
男人瞥了一眼腕表，眼中闪烁着决心。
即便如此，他仍选择外出碰碰运气。
意想不到的是，他在街头邂逅了一家仍在营业的店铺。开门的并非店主，而是一位年轻女子。
“真是个才女啊！“男人心中暗自赞叹。
“师父外出了，可能你需要稍作等待。“女子的话让他略感意外。
然而想到明日的工作，他不得不谢绝她的提议，打算留下电脑，改日再来取或电话联系。
“我明天还有工作，所以……这样吧，先把机器放在这儿，修好我再来取。或者给我打电话也可以，麻烦你记一下我的号码。“他果断地说。
“我可以帮你初步检查一下，怎么样？“女子提出。
“当然，只是我确实需要早些休息，因为明天还要工作。“
“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就好。“
经不起她的一再劝说，男人妥协地留下来等待。只见她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设备。
“修复完毕了吗？“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你看，已经能正常开机了，对吧？“女子回应，眼里闪烁着自信。
男人心里默默地赞许：“天才少女！“
“开了，真的开了！“她笑着确认。
当他看到屏幕上出现久违的登录界面，不禁惊讶不已。二十年来，这台电脑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录。最初，他还以为是硬件故障或是服务器问题。但现在，他知道问题已被解决——确切地说，是这位女子帮他解决了。屏幕虽然简陋，但详尽的登录日志清晰可见，男人凝视着最近的记录和大概的位置，陷入深深的思索，同时对眼前的女子心生敬佩。
“非常感谢。“他由衷地说。
“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如果还有时间，欢迎随时带来做进一步检测，免费的。“女子微笑着说。
“不用了，真的，谢谢，太感谢了。“他感激地道别。
“这样一来，不必删除那些宝贵的数据和资料了。“男人心底默念，满怀感激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