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的倒计时结束,在绝望中追寻希望的三人便义无反顾地冲出了车厢。
穿着外骨骼的女警一离开车厢,就借着外骨骼的力量猛地起跳,跳上了侧翻的装甲车的车身。“光头,来帮我!退役兵,别让怪物靠近!”她在车身上站稳之后,一边大喊一边向着驾驶室跑动起来。
黎和拿着枪环顾着四周的黑暗,以同样的音量回应了她:“明白!”
既然已经决定要行动,那就没必要再保持隐蔽了。面对不知道还有什么攻击方式的怪物,与其让它待在暗处伺机攻击,倒不如将其引诱出来,至少黎和可以借此把握住它的位置。
跟着光头男迅速跑到了驾驶室旁边的黎和放慢了自己的呼吸,静心倾听着黑暗中的响动。
女警的动作非常迅速,她跪在了驾驶室的车门旁边,将其打开后,纵身跳进了驾驶舱。
罩住挡风玻璃的格栅遭到了巨力的摧残,已经被掀开了大部分,挡风玻璃本身也已经破碎。中控台上大片尚未凝固的喷溅状的血迹则能够与两名警员脖子上几乎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割下的恐怖裂口对应。幸运的是,他们身上的外骨骼基本没受到什么损伤,仍旧保持着完好的状态。
“哦······”在车外努力地寻找着怪物的踪迹的黎和听见驾驶室里的女警在颤抖着念出同伴的名字。
警察和军队不同,在依仗装备优势对付通常都火力不足的犯罪分子时,他们基本不用担心同伴的死亡,但黎和可不想女警因为分神而死,于是他只能继续大喊着提醒起了她:“没时间哀悼了,快点把人搬出来!”
怪物似乎终于明白了离开车厢的三人的目的,就在第一具尸体被女警从驾驶舱里挪出来的同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令黎和胆战心惊、四肢发软的咆吼。
对于手无寸铁的光头男人来说,这声嘶吼则还要恐怖许多。他被吓得浑身一颤,随即伸手把女警挪到驾驶舱外的警员的尸体拖到了地上,先是手忙脚乱地从尸体身上扯下了被背带束缚住的步枪,随即便朝着怪声传来的方向开了火,射击的同时,他还在口齿不清地叫喊着用来壮胆的脏话。
当然,已经被吓破的胆不管再怎么壮,也不会恢复了。
“给我冷静!不要慌!”黎和见状,一边大吼着尝试让光头男人不要再浪费弹药,一边迅速地跑向了被他落在一边的警员尸体。
怪物仍然没有现出自己的身形,它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了光头男人扫射的位置,刚才那声嘶吼既是怪物发动攻击前的征兆,也是它的攻击的一环。就好像进攻方踹门进屋之前肯定要扔闪光弹干扰屋内的防守方一样,现在的怪物与车外的三人,正好呈现出这种一攻一守的态势。
很显然,那个已经证明自己极其擅长狩猎人类的顶级掠食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光头男因为惊慌而胡乱地开着火,完全忘记了之前女警给自己交代的任务。他本应先穿上外骨骼,但现在他却在用突击步枪胡乱地朝着黑暗的区域射击,导致本来应该负责通过精准射击压制、甚至击杀怪物的黎和没了发挥自己的机会。
“他妈的,节约子弹,快停火!”黎和来到了警员的尸体边,最后大吼了一声。黎和知道,如果光头男还不停下,那就说明已经彻底被恐惧侵彻的他根本没可能听进自己的话了。所以他也只得随机应变,伸手点亮了死去警员的左臂上捆着的控制终端。
外骨骼通常是和现在的世界政府武装力量的制式ACH-30头盔配套使用,这款头盔集成了拥有高硬度金属表面的增强现实护目镜和呼吸过滤模块,还拥有增强现实交互界面和能够与几乎所有装备兼容的“神通”系统成为了单兵信息化装备的重要一环。但考虑到战场上的恶劣环境,在没有头盔的情况下,外骨骼也能单独运作。
眼前警员的尸体的头盔已经破损了大半,黎和觉得就算扒下来给自己戴上了可能也没法再正常运作,索性便借由交互稍微麻烦些的控制终端从警员尸体上脱下了外骨骼。
说是稍微麻烦些,其实也只是需要在全是简单按钮的屏幕上按下几个按钮而已。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了,毕竟戴着头盔的人已经死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借助“神通”系统通过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把外骨骼脱下来交给他。
外骨骼的紧固件“呲呲”地排出了充斥其中的压缩气体,随着紧固装置的解脱,这套由细长的合金杆和微小精密的电子零件组成,缠绕着各种导线和软管的先进装备也从警员的尸体上逐渐脱落了下来。
光头男终于还是打空了手中步枪的弹药。没有新弹匣的他也随即失去了可以用来压制恐惧的东西,已经彻底在惊慌中失去了冷静的他四下环顾,在看到正将外骨骼从警员的尸体下面拖出来的黎和的瞬间,他又回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丢下打空子弹的步枪,箭步冲到了正手脚并用地一边把警员尸体推开,一边尝试把45公斤重的装备从其底下拖出来的黎和身边,一下子就掀开了警员的尸体,紧接着又推开了黎和。
光头男看着外骨骼,眼中贪婪的光几乎都快要凝成实质了。被推得翻倒在地上的黎和不动声色地把步枪往身后挪了挪,因为他觉得如果光头男产生了要夺枪的念头,那他就一定会下死手把枪抢到自己手里。
所幸光头男已经在恐惧和对外骨骼带来的强大力量感的印象的双重作用下将这件装备当成了眼下的救命稻草,根本顾不上再去管别的什么。他蹲下身来,在因疑惑为何没人帮自己把驾驶室里的尸体搬出来而探出头来的女警的咒骂声中伸出左手,开始穿戴起了外骨骼。
黎和能够理解他的表现。在炮火横飞的战场上,即便是经历过训练的新兵也会在精神突破阈值之后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不过在那种环境下,日积月累的训练可以让歇斯底里的人有机会被战友从疯狂的深渊拽回来,而在眼下,黎和可没办法帮上忙。介于光头男确实也在穿上外骨骼,黎和便也没说什么,他只希望这家伙不会在穿上外骨骼之后直接落跑,那样的话,他就只能先用步枪把这家伙杀掉了。
没有外骨骼,这里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黎和抓着枪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已经出现在了车辆另一侧的空中。
“轰隆!”已经在黑暗中隐匿了许久的怪物重重地降落到了装甲车的车身上,剧烈的冲击使得地面都为之震动了起来。
尽管怪物的体型并不算大,但其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场却使得它在三人的眼中都显得极具压迫感,几乎就像一座突然降落在他们面前的大山一样,让三人顿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扒着车门的女警被震得跌回了驾驶室里,一声沉沉的闷响随即从车头传来,看样子她摔得不轻。
光头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向了几乎已经凑到自己面前的怪物,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呆住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下凡的圣洁天使的虔诚信徒般,只不过来到他面前的其实并非天使,而是恶魔。
黎和咬紧了牙关,将手中因恐惧而下垂的枪口努力抬起,指向了背后的数根触须已然浮在空中,紧绷着蓄势待发的怪物。
怪物背后的触须与它的身躯就像是完全分开行动的一样,在自顾自地完成了蓄力的动作之后,便立刻朝着呆滞着的光头男激射了过去,而在这一过程中,怪物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发力的动作,看上去简直充满了令人不适的不协调感。
而在枪口炸响火光的瞬间,光头男的身体也已被触须贯穿。
怪物并没有贪心,虽然它嗜血而又富有侵略性,但在实际行动时却又出奇的谨慎。面对能够伤害自己的武器,它依旧没有选择硬扛,而是带着身体已经被五六条触须穿透的光头男向后跳开,避开了黎和向自己射出的大部分子弹,并再度回到了黑暗当中。
气急败坏、热血上头的感觉压过了令黎和身体僵硬的恐惧,他发出了一声恶毒的咒骂,愤怒地对着怪物消失的方向继续射了几枪。
“警官,你还行吗!”
在因无力改变现实而产生的愤怒之余,仍然记得自己要做什么的黎和大声吼道。
“我没事!光头呢?”
黎和很不想回答女警,因为女警把枪给他就是为了能够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怪物还是在他的面前把他本应保护住的人给杀死了。但已经没有耍性子的余地了,他压下了从愤怒的心底里翻涌上来的自责,努力地呼吸了两口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刺鼻空气,高声回答道:“怪物把他抓走了!”
“那外骨骼呢?!”和黎和一样大感不妙的女警一边惊慌地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一边失声问道。
“还在。”黎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溅满不知是光头男还是之前的警员的血,甚至在已经完成固定的左臂模块上还留着一截手臂的外骨骼,回答道。
怪物的力量果然十分可怕,在带走光头男的时候,甚至硬生生地把他已经穿进外骨骼的左手给扯下来了。
听见黎和的回答,也扒着车体看见一地狼藉里的外骨骼之后,女警长长地出了口气。
“还好,把枪丢给我,你先把外骨骼穿上!”女警飞快地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然后站在了装甲车的车身上。尽管黎和确实是有些不太情愿把卡在外骨骼里的手取下来,再把沾满了别人的血的外骨骼穿在自己身上,但眼下他显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接好!”黎和从死去警员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弹匣给之前射空弹药的步枪装上后,将它向着女警抛了过去,随后飞快地在外骨骼旁蹲了下来。
重新通过终端把解除了外骨骼的锁定状态,把光头男血淋淋的残肢取下来之后,黎和飞快地在女警的守护下穿戴起了外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