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出手机之前,陈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只有考场的倒计时和试卷上的错题,他或许会将这视为梦境的彩蛋。
但是监考的政教处刘主任,让他怀疑起了一切。
如果陈实没记错的话,刘主任在2021年因病去世,当时高中同学群里还都表示很唏嘘。
而这栋用作考场的老教学楼,则在2022年随着学校的搬迁被拆除。
拆除前,许多往届的学生都拖家带口前来合影留念。
陈实虽然没有拖家带口,但也来了。
手中的中信手机,则是最后的石锤。
陈实记得很清楚,自己购入这款手机的时候,已是中华酷联时代的尾声,中信手机要不了多久,就将在手机界彻底销声匿迹,只有一个亲儿子努比丫苟延残喘。
关于噩梦、刷题和重生之间是否有什么因果关系,陈实不知道,他只是感到庆幸。
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刷了题,就算重生了,恐怕只能看着高考题干瞪眼吧。
毕竟英语水平和做英语题的水平,完全是两回事——跟鬼佬打交道可不需要用到那么高深的语法。
好在,高考结束了。
站在校门口,陈实回忆着公交车站的方向,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他肩膀上。
“要死哦你!”陈实回头,迎上一张贱兮兮的脸,正是他的好哥们朱嘉琦。
“你站这干嘛?”朱嘉琦问道,“车呢?”
陈实这才注意到朱嘉琦骑着一辆山地车,这差不多是这个年代高中时的标配。
“咦,所以我是骑车来学校考试的么?”他愣了一下。
“不然咧?你飞过来的?”朱嘉琦一脸无语。
“忘了嘛,屁大点事情。”陈实不以为意道。
“我看你是脑子落在考场了吧。”朱嘉琦一脸嘲讽。
“那你陪我回去找找?”
“找个屁啊,留在考场好了,反正明天考试还要用的。”朱嘉琦哈哈大笑。
明天……考试?陈实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2013年的时候,之江省的高考还是两天半,总分810分的。
除了常规的语数外和理综之外,还要考一门自选模块。这门考试并非单独的科目,而是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每门出两道题,放在一张卷子上。
考生可以在其中任选题目来做,文科生能选理科的,理科生也能选文科的。
这大概就是后来选考模式的雏形。
而前世的时候,陈实是因故缺考了自选模块的。
为啥来着?
陈实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你车呢?”朱嘉琦推着自行车,陪着陈实走到自行车棚,却不见他的自行车。
“你刚来的时候有看到吗?”陈实疑惑道。
“没有啊,就是没看到你车我以为你先出来了,结果你也没看到居然。”
“完了,应该是被偷了。”陈实叹了口气。
他想起来,自己当初就是考完英语出来发现自行车被偷了。
“你求我,求我我就带你回去!”朱嘉琦一脸嘚瑟地拍了拍后座。
“你想屁吃!”陈实断然拒绝,随后眼前一亮,“微微!”
听到有人叫自己,正准备上车的孙微微停下动作,转过头来。
“陈实,朱嘉琦?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走?”孙微微一身蓝白配色的校服,扎了个高马尾,把朱嘉琦看呆了。
“微微,有纸没给我张。”
孙微微显然对陈实的这种要求习以为常,从小挎包摸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了过来。
陈实接过,拍了拍朱嘉琦:“快擦擦。”
“擦擦什么?”朱嘉琦没反应过来。
“你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朱嘉琦抬腿就准备给陈实来一脚,却被他躲开了。
“他为什么会流口水?”孙微微疑惑道。
“这不是你今天太好看了,把他亮瞎了嘛。”陈实张口就来。
朱嘉琦恼羞成怒,正准备动手,就听孙微微冷笑道:“你意思我昨天不好看?”
闻言,朱嘉琦一下子就不气了,迅速切换到了看戏姿态。
三个人是初中同班同学,又一同升入了实验中学,关系一直很不错,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情。
“好看好看!”陈实毕竟混迹江湖多年,别的没练出来,脸皮是一等一的厚,“微姐天下第一好看,只是今天比昨天更好看。”
“算你有眼光!”孙微微脑袋一昂,一手扶着车龙头,另一手冲着陈实竖起了大拇指。
外界总以为吴语区的女子都是吴侬软语,温柔似水,陈实觉得这纯属谣传。
俗话都说,宁愿听姑苏人吵架,不听四明人讲话,四明市的姑娘可少有温柔那一挂的。
至少孙微微不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对微姐有何企图?”孙微微用审视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扫射,“如果是表白这种事情的话,我的建议是直接跳过。”
“虽然对我来说拒绝不会造成心理负担,但是咱们这么多年朋友如果有谁因为被我拒绝,明天自选模块考砸了,那我良心还是会痛一下的。”
“所以我劝你们谨言慎行。”
面对孙微微的彪悍言论,陈实一副黑人问号脸,朱嘉琦则是红了脸。
孙微微正准备说话,陈实抢先开了口:“其实是这样的微姐我有句话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跟你说我怕没机会了。”
他敏锐察觉到边上的朱嘉琦呼吸声越来越重,面前的孙微微身上的杀气已经快要实体化了。
“那你说,记得说话的时候把标点符号带上。”孙微微索性把车的脚撑放了下来,然后双手抱胸,一双杏眼之中古井无波,看陈实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那我说了。”
“说。”
“能不能把你车借我”陈实能明显感觉到,边上的朱嘉琦松了口气。
“就这?”
“就这。”
“那为什么说‘再不说怕没机会了’?”孙微微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陈实。
“因为……再不说,你不就走了嘛。”陈实两手一摊,然后抬头望天,以免别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悲伤。
孙微微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无语道:“我真服了你,这么点事儿你能整得跟要表白一样,早说不就结了。”
“你车呢?”
“被偷了。”陈实一脸悲怆,全然不似作伪。
“好吧,请允许我做一个悲伤的表情。”孙微微酝酿了一下表情,“算了,悲伤不出来。你这么贱的家伙自行车被偷真是苍天有眼。”
陈实:?
“喏,给你。”孙微微顺便把车锁的钥匙丢给了陈实。
“那你呢?”
“我爸来接我了,正在发愁自行车怎么办呢,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孙微微装模作样地对陈实鞠了一躬,正准备走,却被一把拉住了挎包。
“喂,你干嘛?”孙微微转过头来,怒视着陈实,气鼓鼓地道,“车给你还不够,人你也要吗?”
“是啊陈实,你这拉拉扯扯的,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看着两人的拉扯,朱嘉琦眼睛都绿了。
“我要的话,你给吗?”
“我敢给,你敢要?”
“有何不敢?”
“那你别怂。”
“谁怂谁是狗。”
孙微微从挎包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递给陈实:“你自己跟我爸说。”
“好啊!”陈实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