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东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醒了吗？
陈旭东看着母亲虽然憔悴但明显年轻了些的面庞，和梦中一样，他勉强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
陈母看到儿子的笑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开口说道：
“儿啊，你终于醒了，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陈旭东点了点头，简单回了一句：“老妈，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陈母听到儿子的话，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嘴上念叨着：“我不应该在这吗？”
天天看婆媳关系电视剧的她，捕捉到儿子“有了老婆忘了娘”的倾向。
有些生气，又不好发作，因为电视剧里母子关系就是这么生疏的。
“老妈，我没事，你怎么跑这么远过来了呀。”陈旭东试探的问着。
老妈应该是在老家才对，而自己在江陵。
梦里自己在邱城老家，略显年轻的老妈，陈旭东头痛欲裂，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是？
没得救吗？
怎么还在梦里......
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是杨薇薇，另一人有点眼熟，但认不太出来了。
见此，陈旭东判定自己这还是在梦里，晃了晃头，有些许疼痛。
什么鬼啊？
梦中梦，盗梦空间是吧。
没有看过任何关于“走马灯”资料的陈旭东，没办法做出准确判断，但已经认定自己在梦里了，还是在十几年前的老家这边。
“旭东，你好些没？”
杨薇薇身旁的中年妇女率先开口，杨薇薇只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眼神有些关切。
“你好，你是？”陈旭东做足礼貌询问。
中年妇女轻笑一声，开口道：“轻微脑震荡应该不会失忆吧，看你模样只不认识我？”
对方一笑，陈旭东便想起来眼前的人，是杨薇薇的母亲，也是自己初中班主任。
她穿着一件棕色羊毛衫，一条淡蓝色牛仔紧身裤，已经是同样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却保养的很好。
端庄秀丽，可眉眼中的神态又自带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时过境迁，陈旭东已经记不得眼前之人，但这笑声依旧记忆犹新，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杨薇薇的母亲白兰，一直都对陈旭东冷冰冰的，其实白兰表现的并没有冷冰冰，相反还有些温和，举止得体。
也许是他过于敏感了，和白兰相处起来，就十分不痛快。
会莫名感到其实对方根本看不起自己，带着一股不可磨灭的优越感一直审视自己。
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再回头去看这股感觉，也勉强能够理解来源。
陈旭东和杨薇薇从小学开始就同校同班，一直到高中。
一男一女，一起上学放学，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两个人小时候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天天黏在一起玩。
作为女方的家长，审视一下男方，单亲家庭，孤儿寡母，靠着一个小超市维持生活。
小区的邻居们看见了，都会拿出来说道说道：
“两个人从小感情好，长大了估摸会成一对，白老师你这女婿都不用去外面找了。”
这只让本就对陈旭东不满意的白兰更加不满意，尽管没有刻意刁难，但那种无意识散发出的隔阂和轻蔑才最为致命。
“白老师。”陈旭东收回莫名的思绪，开口打起了招呼，心中补充了一句好久不见。
白兰礼貌点头示意，然后开口询问道：“听说你没考好，现在打算复读？”
“哈？”陈旭东有些古怪，又很快想通。
梦中应该是根据自我认知衍生出来的，在他眼中，白兰也好，杨薇薇也罢，如今的思想都是“学历至上”。
甚至包括自己的老妈也是，就算自己后面财富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了，老妈还是催着回老家考公务员结婚。
说这才是正常的人生......
直到赚到了母亲想都不敢想的钱，才打破那虚幻的“思想罡印”。
“不。”陈旭东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他不想在梦中跟这群NPC多费口舌，老妈除外。
“怎么？”白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
接着语气转为不屑的说：“怕自己考不上是吧，也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好大学的。”
说完看了眼身旁的女儿，心中有些得意。
白兰当年也没比陈旭东好多少，只是学了师范，人才资源不够，才勉强混了口国家饭吃。
如今自己宝贝女儿考上了全国数得着的名牌大学，难免有些得意，她把这些功劳都归于她教得好。
“啧啧啧......”白兰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一摔，考不上的理由都找好了。”
语气平淡，但说的话让人莫名感到阴阳怪气。
陈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不知如何反驳，“学历至上”的思想罡印已然根深蒂固，至少在邱城这个小县城是这样。
最关键的便是陈母对此深有体会，陈父作为消防员牺牲的时候，赔了一笔巨款，七位数。
她也用来做过一些小生意，一些投资，全部血本无归，最后也只是勉强维持一个小超市的运作。
陈母将这些都推给自己没有好好上过学，所以当儿子高考成绩出来，和其他人一比差了一截，她有些无奈又感伤。
“孩子想怎样就怎样呗，咱们当家长的还是得以孩子想法为主，也没想过当主席。”陈母故作洒脱的一笑。
她不想儿子吃自己吃过的苦，又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从小到大的督促儿子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出人头地。
何况她也知道自己儿子和杨薇薇关系有些亲密，这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旭东懒得搭理这种话题，但老妈都说话了，他只好接话道：“老师，你觉得上985就能飞黄腾达吗？”
“时代变了，我不否认读书的用处，但它并不代表一切。”
陈旭东前世复读后上了985，被社会敲打的体无完肤，身边的同学也没几个真的改变命运的，不过是在既定的命运中做到了稍好的地步。
同样35岁，大部分都没办法在江陵市中心买房，都被挤到郊区去了。
借钱的人多了，各种哭诉，各种卖惨，这让陈旭东对其他同龄人也有些了解。
他更加庆幸自己搭上了富二代顾回的车，一路冲天而起，不然无非是悲剧在重演。
“不然呢？我表弟家小孩......”白兰讲起了故事。
而陈母也在帮腔，明显是希望儿子能复读考一个更好一些的学校，这样以后也有着落。
只是话有些委婉，不像白兰一般直白，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儿子最烦唠叨了。
陈旭东有些不耐烦，对这种指点极为反感，挥了挥手，连声开口：“好啦好啦，别讲了别讲了......”
啧......这“走马灯”什么鬼啊？
白兰见此便转向陈母，开口说道：“这民办二本说是二本，其实也就是三本，而且学费还叫那个贵，出来又也不好找工作，你也多劝劝。”
说完便转身走去，陈母也跟着送，病房里便只留陈旭东和杨薇薇两人。
母亲走后，杨薇薇瞬间换了副面孔，从一个柔柔弱弱的乖乖女模样变成了一个关心弟弟的大姐姐模样，走上前摸了摸陈旭东的头，语气温柔的说：“头还疼吗？”
“还好，跟磕了一下差不多吧！”陈旭东感受着杨薇薇温柔的动作，有些失神，很快又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简单回答了一句。
“我妈说得也不无道理，东东，你还是得去复读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才行。”一直盯着陈旭东的杨薇薇不由得跟着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回去。
“你别叫我东东。”陈旭东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否定了这个亲昵的称呼。
所有人都喊自己全名陈旭东，或者旭东、阿东之类的小名，只有杨薇薇喊自己东东。
感情好的时候感觉没什么，现在时过境迁，陈旭东听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杨薇薇只觉得陈旭东在扯开话题，有些不开心，至于称呼，她并没有在意。
自己叫薇薇，是个叠词，她可是苦思冥想才从旭旭和东东中选中了东东，而且陈旭东也一直欣然接受两人的“小昵称”。
她没有搭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民办二本不就是以前的三本吗？你这样毕业了能去干什么？”
“而且学费还贵这么多，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阿姨考虑一下呀，他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你要是不去复读，我们两个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一句的潜在意思就是不为阿姨考虑，也要为我俩的未来考虑呀，这让杨薇薇不由有些脸红。
陈旭东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道：“我都这样了？为什么你们只关心我学习上的事？”
“医生说了你没事的呀？”杨薇薇有些疑惑，坐到了病床的边沿上，又温柔的摸了摸陈旭东头，询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旭东抬手扶额，有些不知所措。
记忆里自己以前也摔过一跤，也是高考毕业后，也是被催着去复读，然后自己去复读考了过去......
等等，也是？
他仔细回忆起来，好像当时也是掉进了下水道来着？
不对不对......
陈旭东的记忆有些模糊，并不太记得究竟是不是掉进下水道了，但清楚的记得自己不记得才对。
若是记得，再次掉入下水道时，肯定会有印象的。
而此时此刻，记忆里的自己的的确确是掉进下水道了。
这怎么回事？
究竟是掉进了下水道里，刚刚回忆起来。
还是掉进了下水道里，记忆才融合进来？
陈旭东屏住呼吸，思绪飘乱，有些难以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