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典狱司少卿裴颜柯带着一名身穿孝服的女人来到殿前,宋宁瑾见她目光躲闪,身子颤颤,与自己并立而站,她却暗暗的斜着眼睛打量着自己。把宋宁瑾发现,女人急忙垂下头去,紧紧盯着地板。
“典狱司少卿裴颜柯参见陛下,”裴颜柯说道,“此女子乃是御史台移交典狱司看管,北境人氏,夫家姓陈。”
不等皇帝开口发问,上官景仪便按耐不住,巴巴道:“陛下,此女子乃是风见愁人氏,因回娘家探亲才躲过一劫,陛下尽可问之。”
宋宁瑾皱了皱眉头,心中以为这御史台的文官真是太过放肆。
皇帝当然要问,裴颜柯也退到一边。
“陈氏,你今日上堂,有何话要说?”皇帝的声音从高堂传来如九霄落下,惊得那女子当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陈氏吓得迟迟说不出话来,上官景仪又上前来,道:“不如陛下容臣来问。”
皇帝点头默许,上官景仪走到陈氏面前,问道:“陈氏,你是风见愁人氏吗?”
“是是是,我是。”陈氏答。
“那你为何来京状告?”上官景仪问。
陈氏慌忙摆头,引得众人也是一下惊异。
“我,我本来是去耶玉城郡守处状告贼人,杀害镇上的人,是郡守说事情太大,要上报,我就被人一级一级带到京中来了。”陈氏说道。
“那你所说,镇上的人为贼人杀害,你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上官景仪问。
陈氏声泪俱下,“我老娘病重,哥哥来信希望我回去见老娘最后一面。我便在十月初三那日动身回娘家去。等我十月初七回来的时候,镇上的人都不见了,我到处去寻,就发现了在城隍庙后面,一个土包,我挖开一看,埋的全是我们镇上的人啊!”陈氏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宋宁瑾得知原来赵璟辕当初是把百姓的尸首埋在城隍庙后面,就一阵胆寒。
“郡主,你对此事当真不知吗?”上官景仪冷笑着,他是抓到了宋宁瑾的把柄了一般洋洋得意的拷问起了宋宁瑾。
“上官大人!”不等宋宁瑾回答,赵璟辕的声音如雷声落下,惊了诸人,他目光如冷锋逼近。
“既然御史台弹劾的是我,何必苦苦相逼郡主?”赵璟辕说道。
宋宁瑾也是讶然,赵璟辕竟然在朝堂上维护她至此。
“郡主与镇亲王同行北境,又传镇亲王爱慕郡主,欲与郡主结亲。难道郡主不会包庇镇亲王吗?”上官景仪字字铿锵,落地有声,朝上诸人侧目而视。
赵璟辕脸色微微发红,却还忍着怒气。
“上官大人,我爱慕郡主,欲与郡主结亲乃是我一厢所愿,与郡主何干?”赵璟辕竟然承认,“难道今日我说我钦佩上官大人铁面无私,上官大人就要与我结成一党?”
“你!”上官景仪气的脸发白。
朝堂上传来低笑。
上官景仪缓过神来,又道:“今日请郡主来,就是为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为何镇亲王你频频出言阻拦?难道你害怕郡主说出什么于你不利?”
“哈!”镇亲王蔑视的大笑,“上官大人口口声声说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问我这个正主,频频逼着郡主开口,难道不是因为你欺郡主良纯,一不小心就落入你口舌的圈套中吗?”
上官景仪对赵璟辕这死缠烂打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有他纠缠,这案子还怎么理下去?
这时,御史台另外一名官员站了出来。
“臣御史台谏议皇甫学益有书要奏。”
宋宁瑾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不是明辨是非的,而是火上浇油的。
“皇甫大人想说什么?”皇帝准了皇甫学益。
果然,只听皇甫学益也说:“臣以为郡主绝不会包庇镇亲王,不妨请听郡主一言,也好过镇亲王一人所言。”
说到底,还是要宋宁瑾开口。
皇帝看着宋宁瑾,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宋宁瑾也深知,如果赵璟辕的罪名坐实,按照国法,赵璟辕将会被贬为庶人,流放边境。而且,皇帝也十分忌惮赵璟辕,如果自己如实相告,皇帝更不会顾念赵璟辕的功勋。
可是如今的场面,御史台步步紧逼,也没打算放过自己,要是赵璟辕有罪,自己还能独善其身?
“陛下,请听宁瑾一言。”宋宁瑾打定主意,看见皇帝默默点头,她说道:“宁瑾一路北上,途中遇到不少流窜在边境之地的满月人,他们企图杀了我们,抢夺财物。是镇亲王和他的护卫将那些满月人抓住,移交给官府。”
“后来到了风见愁,那里没有驿站,没有官府,连亭长与县令都不见。我们只能停宿在城隍庙中。镇亲王为保护我,勒令旁人在城隍庙外扎营,而我和两名侍女则在庙内暂住。”
“第二日清早,我看见镇亲王在命令护卫处理尸体,那时我问过镇亲王,镇亲王带我去看了那些尸首,他们身上带着满月人的配饰,还佩戴满月人的刀具,他们趁着天色未明,打算杀了我们抢占财物,所幸被镇亲王发现。”
“那郡主的意思是,您并没有见到镇亲王杀人的全过程?不知道其中还有妇女老幼?”皇甫学益分外关切的问。
那个孩子的平安锁再次出现在宋宁瑾的脑海中,莫大的愧疚和不安侵蚀着她。
“是的。”宋宁瑾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赵璟辕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陛下,耶玉城郡守派人去风见愁城隍庙后挖出三百七十九具尸体,经仵作勘验,其中还有三岁幼童,古稀老者,这难道是镇亲王口中所说的贼寇?”上官景仪趁势反击。
宋宁瑾不由得担忧起赵璟辕。
“郡主如此信任镇亲王,面前死了这么多人也能泰然自若,是否也参与其中了呢?”上官景仪也没打算放过宋宁瑾,他根本就是冲着宋宁瑾与赵璟辕两个人来的。
“陛下,风见愁那些人的确为臣所杀。但臣恳请陛下委任典狱司彻查此事,还臣清白。”赵璟辕不认罪,还要牵扯典狱司进来,御史台如何肯罢休?
“陛下,证据确凿,还请陛下早早治罪,还百姓一个交代。”皇甫学益喝道。
“宁瑾郡主也该好好查问,说不定也知晓别的内情呢。”上官景仪却在一边低语,如同市井小贩说着市侩。
“上官景仪!”镇亲王一声怒吼,虎啸山林般,“你因为我的过失对郡主苦苦相逼,你到底是何居心?”
“王爷,就事论事罢了。”上官景仪满面春风,浅浅笑着,望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