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澄光殿,坐在书案前,回忆着刚刚相遇那幕,开始怀疑起自己:“李元申,刚刚朕不是在做梦吧。”
李元申怎会看不出皇帝的心思?
“哎呦,别说陛下分不清,奴才都眼花了!像是萧夫人活生生就在眼前了!”李元申乐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他知道皇帝不会叫人看出来心思他便替皇帝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皇帝打眼一笑,“哪里像了?分明是两个人。”他这样说,可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
李元申还不知道皇帝这是嘴硬吗?他当然紧跟着就拍马道:“若说是像,自然宁瑾郡主和萧夫人容貌最像,刚刚那个宫女,容貌的虽然无两分相似,可一动一笑,和萧夫人从前无异,就是,神似!”
李元申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皇帝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要纳江葶苧为妃,外人也不会议论他觊觎萧月双。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后知后觉的理智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多么可怕。
那江葶苧神态和萧月双那般神似,宫中见过萧月双的人,一眼便能识破,又怎能不引起议论呢?
他是明君,明君怎能觊觎臣子的女人,而且这个臣子还是为自己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名垂史书的宋承煜,他们几十年的情谊决不能因自己一时贪念而断绝。
皇帝只能忍痛,暂时放下江葶苧。
这时军机处又送来沿海战事的折子,又给了皇帝一剂清醒剂,他不但想到了福州郡王府如何英勇抗敌,还想到了一个制衡牢固的联姻。
次日退朝后,皇帝将宋安瑜单独留下,叫到澄光殿,明白告知了玉成对宋安瑜的心意。
“朕欲下旨赐婚,等你孝期过,就与玉成完婚。”皇帝说,看宋安瑜震惊的神色,心料宋安瑜或许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又说:“福州郡王府沈氏乃是名门望族,郡王只嘉妃一个妹妹,疼爱不已,可惜沈氏未有女儿,只有嘉妃所出一玉成,你与玉成联姻,也算是咱们三家联姻了。”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皇帝点到即止。
可宋安瑜自知时日不多,不愿犯欺君之罪,便推辞道:“陛下,边境未安,安瑜何以为婚?”
“难道,你还想打一辈子仗?”皇帝对此一笑,“这可有点孩子脾气了。”
宋安瑜脸色青白,强颜道:“那便请陛下待臣孝期过后再下旨赐婚吧。近日沿海战事爆发,军中事务太多,若是陛下在这时赐婚,恐影响人心。”
皇帝一想,也有道理,反正宋安瑜已经将此事答应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皇帝心情是无比舒畅啊,当即起身来到宋安瑜的身前,双手重重的拍着宋安瑜的双肩,无不欣慰:“朕与你父亲,情同手足赛过亲兄弟。你父虽然英年早逝,但朕待你与宁瑾如亲生骨肉,绝不会委屈了你们。”
宋安瑜微垂下头,不敢与皇帝对视,听得皇帝此话,宋安瑜只得谢恩:“陛下关怀,安瑜惶恐,宋氏乃为臣子,怎敢与诸位殿下相提并论。”
皇帝却目露慈爱,“朕也为宁瑾挑选了一门好亲事。令国公府王氏豫川,那孩子生的英武不凡,与宁瑾也亲近,知根知底,日后必然与宁瑾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闻得此话,宋安瑜立刻要驳,可话到嘴边,顿感心有余而力不足,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叫他只能忍下。
皇帝以为宋安瑜也默许自己的安排,更是开心不已:“好了,快回府去吧。”
宋安瑜的脸色逐渐苍白,勉强告退出去,强撑着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倒坐于软垫上已觉难以呼吸,只得拼命喘气。
天瑞见此,忍下心痛令马夫立刻驾车回府,宋安瑜缓了一阵力气后,天瑞见他脸色如霜,当即言道:“王爷,爱惜着您的身子吧。”
宋安瑜扭头看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勾勒起笑容:“我时日无多,怎能不替宁瑾多多打算?”
天瑞默默把头低下来,用袖子擦了眼泪。
宋安瑜此时纵然想安慰天瑞两句,也没有那个力气,他们一到王府,天瑞便送宋安瑜回房,又叫吹衣悄悄把沈赤华带来,宋宁瑾派人来问,轻飏也搪塞了回去。
沈赤华是带着药来,害怕被人看见,他还用一个食盒装着提了来。等他推门一看,宋安瑜躺在床上,额冒冷汗,脸色煞白,嘴唇紫绀,双手冰冷。
沈赤华连忙上前,唤了宋安瑜,宋安瑜缓缓睁眼,看见是沈赤华,勉力笑了笑:“又得,麻烦沈先生了。”
听得这话,沈赤华心安了一半,赶忙取出一碗药,叫轻飏和吹衣扶起宋安瑜,喂他喝下。
“王爷,你这病原本就是要安心静养,或许还多有时日,可你近来操劳过度,五脏六腑俱损,这恐怕没有几天活头了!”沈赤华是又急又气,还收敛着没有骂出难听的话来。
就这样,轻飏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宋安瑜喝下药后,没过片刻,便好转过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先生神药,安瑜感激不已。”宋安瑜倒靠在轻飏怀里。
沈赤华看他这样子,是屡教不改。
“王爷,你要是再这样任性,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沈赤华双手抱胸,转过身去。
宋安瑜粲然一笑,“还请先生,勿要泄露此事。”
“勿要泄露?”沈赤华听了更恼,拽起床边的食盒子,恶声道:“我现在就去找郡主,我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说罢,哼哼的摔出门去。
“什么人啊!”吹衣跟在后面,将门重新关上。
“沈先生性情真纯才会如此。”宋安瑜为沈赤华找补。
这样轻飏和吹衣都没再抱怨。
可宋安瑜这才说起重要的事。
“扶我到书案去。”宋安瑜说。
“沈先生才嘱咐了王爷,不要再劳累,王爷该听才是。”轻飏二人墨眉一蹙,并不为宋安瑜之言所动。
宋安瑜“哈哈”两声,“我此身不过是靠着汤药吊命罢了,快,扶我过去,我有事要嘱咐你们。”
二人只得依言,却不知宋安瑜要嘱咐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