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家,秦风一脸茫然,还是朝着城中的西南角走去。
想到那个始终堆笑的胖子,他看不透,也有些拿不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苏老爷子能告诉他,证明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要是真有变故,大不了再跑回山里,贿赂贿赂银熊,救他一命还是有希望的。
城里的西南角住人很少,多是商铺酒楼之类。
城主府坐落在城墙边上,建筑老旧,像是年久失修,比之苏府简直是云泥之别。
此刻府门大开,有两个守卫立于门前,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上前,并没过多理会。
等到秦风靠近,两人看清他的脸,神色骤变,开始勾肩搭背,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怀家悬赏的那个小孩吗?”
“对,没错,就是他。”
“要不咱们把他抓起来,大功一件。”
“蠢货,他能杀了怀家子弟,咱们多半也不是对手。没看见他是朝咱们这边来吗?急什么,先去禀报城主一声。”
其中一人急匆匆进了府内,剩下那人回过头来,刚好与秦风撞了个满怀。
守卫佯装不识,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故作镇定道:“小兄弟,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澹台城主。”
果然是来自投罗网的,守卫松了口气,硬气了不少:“既然你诚心伏诛,那就在这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通报了,等城主大人出来再定你的罪。”
定罪?秦风愣了愣,刚才可没说有这一点啊,他旋即转头就要逃走。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湛蓝色大手顷刻覆下,沉重的威压毫无保留,将秦风死死压制在原地。
“来了就别急着走。”澹台墨岳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身后跟着那名守卫。
见澹台墨岳亲自出手,两人也是放下心来。
秦风顿感不妙,立马爆发出全身玄力,但重压之下他只能勉强挪动身子,丝毫没有逃跑的可能。
澹台墨岳见状也是神色微变,袖子一挥将他抓在手里。
“此事算你们有功,继续当值吧。”
说罢他提着秦风朝府内走去,但并未进入议事的主堂,而是穿过一条不起眼长廊,来到府中的一处深院,杂草丛生,像是荒废了许久。
深院的偏室里,他把秦风放下,手上燃起一丝玄力点燃了火烛,随意地坐在一旁。
这间偏室并不透光,在大雾天下显得格外冷清陈旧。
“坐吧。”昏暗中,澹台墨岳朝他伸了伸手。
察觉到压力完全散去,秦风缓缓起身,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胖子,又看了看幽暗的陋室,死气沉沉,像是很久都没人来过。秦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澹台墨岳言语平和道:“我本以为你不会来,也没想到你会走正门来,这很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要来,还是光明正大一点好。”
澹台墨岳微微挑眉,眼中露出欣赏之色:“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
“苏老前辈待我一片赤诚,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况且您也同他料想的一样,并不打算对我动手。”
“哦?”
“您要是想动手,也没必要带我来这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呵呵,不错。”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倒也聪慧。”
澹台墨岳目光转向他手上的玄戒,继续说道:“若依你昨日所言,那起呈上来的矿难便是那两名弟子所为?”
“没错,就是他们一手谋划的。”秦风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两位极道宗弟子到这偏僻的西北之地,定不是为了无端杀人。能值得他们大肆屠戮,欲盖弥彰的,必然是重宝。自他们出事之后,极道宗居然直接将那位冥幽境的首席弟子派来,可见一斑。我还知道那东西在你身上。”
秦风咽了口唾沫,顺着他的目光移向手上的玄戒,惊出一身冷汗。
“无需慌张,我也不问你是什么,也没兴趣夺过来。我所关心的,是你怎么在冥幽境强者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但见他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想了想并没隐瞒:“是一个老头救了我,我记得仅是一瞬,他就将我带到了北面的山脉里。”
“一瞬间……所以你修炼的身法也是他传授给你的?”澹台墨岳一愣,两地相隔起码也有近百里。
“嗯,他本想要收我为徒,但是我拒绝了,给我留下身法之后,他就在天上开了一道门户离开了。”
在天上开了一道门户?就算是见识过许多强者的澹台墨岳也坐不住了,这种手段恐怕连斩凡境都做不到,起码是再往上的强者。
“那等强者可遇不可求,你居然还会拒绝,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罢了,你的事我也不再多问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见你是为了救你。”他直入主题,不敢再多问,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秦风颇为不解:“你为什么救我?”
“苍澜皇室无为,我澹台家日渐式微,而怀家这几百年来却是愈加鼎盛。”澹台墨岳没有理会他的话,起身在屋内徘徊。
“如今的苍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澹台墨岳轻叹一声,道:“再过几年,怀家羽翼彻底丰满,装下去了,而周围诸国也在虎视眈眈,到那时内忧外患,整个苍澜也将大乱。不仅仅是我澹台家,恐怕天下百姓苍生也会随之生灵涂炭。”
“……”
“你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又怀有赤心侠胆,无惧权势,自然不会弃众生于不顾,因此我想与你结下善缘。待到那时,你若修为超然,希望可助苍澜一臂之力。无需焦虑,就算你不答应,我同样也会放你离开。”
秦风有些错愕,神情不禁恍然,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才来此不到一个月,自己怎么就和天下苍生连在一起了?
沉吟许久,他还有些激动,道:“好,我答应你。”
“嗯,意料之中。”澹台墨岳微微点头:“今后可有去处?”
秦风摇头。
澹台墨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说道:“既然你只是孤身一人,可以持此信到雍州,交与雍州牧,他自会明白。”
秦风接过信封,朝他抱拳道:“多谢城主大人了。”
“至此,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没做了。”
轰!
湛蓝色的浩荡玄力突然炸开,庞大的青蓝色掌印自空中拍下,势如汪洋惊岸,裹挟着滔天威势,一声巨响后,那间老旧的房屋瞬间被夷为平地,半座深院也被恐怖的波动毁去大半,滚起阵阵浓烟。
尘与雾相互交融,弥漫在城主府中,久久不散。
听见动静,整座府上的人全部都赶了过来,看着院中一片狼藉,众人都是满脸震惊。
见到澹台墨岳安然无恙,他们才松了口气。
“城主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澹台墨岳立于一旁,宽大长袍一丝不染,他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只是那罪子冥顽不灵,妄图负隅顽抗,被我随手处理了而已。”
那守备一惊,杀人灭口不像是自家城主可以做出来的事,他试探性的询问道:“那属下将他的尸首挖出来?”
“不必了,想来应该是化作齑粉了。此子敢以兔搏虎,也算是勇气可嘉,就让他埋在下面吧。”
同一时刻,苏文远几乎是御空赶来,来到澹台墨岳身旁,看着腾起的烟尘,眼中流露出深深地不解。其余几城的强者们陆续接踵而来。
“这……”
澹台墨岳笑意正浓,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昨晚那个贼子包藏祸心,一早秘密入城被我发现抓回,本想让他交代罪证,不料此子执迷不悟,更是伤了怀礼公子,盛怒之下,这才出手失了分寸将他抹杀。哎,是我一时冲动,让诸位费心了。”
闻言,众人一阵感叹惋惜,苏文远眼中闪过迷离,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澹台墨岳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焦虑,那贼子现在已经化作尘埃,随风而去了。”
苏文远闪过疑惑,哪里有风?但很快明白了他的深意,这才舒了口气。
“倒是老爷子,藏得可够深的,居然为了一个贼子暴露了。入了冥幽,也是苍澜的一方强者了,日后可就轮到我依仗您老人家喽。”
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露出比刚才更吃惊的表情,苏家这位已经突破冥幽境了?这样一来苏家就可以凌驾各个世家之上了。
苏文远会心一笑:“哪里,不过是后浪推前浪。”
“坏了。”
澹台墨岳顿时神色凝重,看的苏文远一头雾水。
他轻叹一声,手指揉搓着额头:“希望他会有所察觉,绕过盲山。”
……
秦风低调的走在人群中,用灰尘抹了抹脸,脏的很自然。
望着尘烟滚滚的城主府,他不禁吸了口凉气,方才站在澹台墨岳身侧还没感觉这么恐怖,真等那平平无奇的一掌镇下才让他意识到强者的恐怖,而这也仅仅只是静海境的实力。
“要快一点找到突破的方法了,不开辟静海,怕是连跑都费劲。”秦风拂去冷汗,暗下决心。
此刻城里有些混乱,他很容易便从东门混出了城,按照刚才给的地图,定州距离雍州将近三千里,中间隔了一个兴州,只要一路顺着东南即可。
“嗯?这是什么?”他神色微动,目光停留在路途中间的白色圆叉上,刚好落在兴州境上。
秦风看不懂,只能收起地图,全力施展拂尘绝影赶路,他现在太弱了,需要精进身法来提高自保能力。
拂尘绝影第一重名为浊影,不需要消耗过多玄气,要求躯体强度作为支撑。
他将速度调整到最快,没有丝毫停歇,远超常人的毅力发挥到极致,仅仅五个时辰便行了三百余里,这远超出通玄境的极限。
直至天色渐晚,秦风疲惫的放慢脚步,此时他还没走出定州,但距离也不过几里而已。
正巧有座小镇,远远望去这座镇子透露出一股荒凉,不少房屋上布满了青苔植被,被搁置了许久。
随着秦风不断深入,终于见到了几间门户紧锁的屋内掌着灯光,但察觉到来人之后,又很快熄灭。
对于这个怪异的镇子,他心中满是不解,到了中心地段,才看见行人,一队七八人驾着两辆马车停靠在客栈前。
车上下来一个女子,一袭白色长裙,虽然面围轻纱却难以掩盖出尘的气质。
“小姐,是我规划不周,这镇子看起来也不大对劲,要不然我们还是继续走吧。”车碾前一位老者看了看四周,有些担心。
那女子声音轻柔道:“无妨,这里离盲山还有将近二十里,只是一晚,明日早早启程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几人闻言不再说什么,簇拥着女子朝店里走去。
客栈本就不大,有些老旧,仅有两张桌子,这两张近乎腐朽的桌子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在几人进来后变得愈发拥挤。
柜上只有掌柜和伙计两人,手眼并用,打量着进来的几人。
“掌柜,开四间客房。”其中较为魁梧的男子上前说道。
掌柜扫了几人一眼,在女子身上停顿片刻就快速移开,缓缓道:“二十两一间。”
“二十两一间?你怎么不去抢!”
掌柜不屑道:“那你们可以不住,看看这方圆百里内还有没有客栈。”
“八十两就八十两,给你便是。”魁梧男子爆了句粗口,看了看同行几人,还是递上银子。
几人随着店里唯一的伙计进了后院,秦风这才推门进来,自顾自的坐在破旧的木凳上,一日的奔袭让他累的够呛。
“有吃的吗?”他顾不得其他,一股脑趴在桌在上,有气无力道。
掌柜见来人是个脏兮兮的少年人,满眼嫌弃:“嗯?哪来的乞丐,这可不是要饭的地方,快点滚出去,别脏了爷的店。”
又被当做乞丐了?他暗自神伤,从袖子里的掏出五十两银锭举在桌上。
“这些钱应该够吃饭了吧。”
掌柜的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急躁炽热,没想到这小叫花子还是个阔主。
“有钱就好,不过五十两只能买一只烧鸡……见你可怜,我便大发慈悲留你在店里过一夜。”掌柜装作为难。
“嗯……那就谢谢您了。”五十两只有一只烧鸡吗?秦风疑惑,但见其为难,还是答谢道。
哼,还真是叫花子,五十两换一只烧鸡还在感恩戴德,又蠢又好骗,等后半夜就给你捆起来,卖到城里做奴隶。想到这里,掌柜止不住的低笑。
“那就先带你到住处,烧鸡一会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