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虚弱的来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同她心情一样阴沉的天。
她咬着牙，生硬地吞了下口水，随即穿上衣服出了门。
昔日路上那个娇美的身影，总能引得路人频繁观望，像极人群中一条美丽的风景线
如今的梅雪身材走样，走路外八，面色暗黄，一副萎靡的模样，像刚下地回家拿着铁锹的大婶。
家离医院就一公里左右，梅雪耷拉着个脑袋缓慢行走，连过往的车辆她都懒的看上一眼。
穿过拥挤的小巷，险些踩上了路旁摆着算命摊子老头的八卦图。
佛教世家的梅雪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她为刚刚不敬的举动向留着长胡须的老头递上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老头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道歉，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中五味杂陈。
梅雪向前继续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沉重的喘了口气。
她不喜欢别人这样在背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返回算命摊，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面值五十的人民币塞进了所谓的功德箱，并深深鞠了一躬。
刚准备走，却被老头叫住了。
“姑娘，你等等。”老头的语气很轻，又掺着一点点关心。
“老先生，这钱是为我刚刚的不敬奉上的，您不必帮我算命。”梅雪回过头僵硬一笑。
老头似乎并没有责怪她刚刚的不敬，反倒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真的决定好了吗？”
梅雪错愕了一下，继而呈现深深的疑惑。
“决定好什么？”
老头的目光从那张暗黄的脸缓缓挪到了梅雪的肚子上。
这个眼神看的梅雪心里猛然一咯噔，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猜到了老头下面的话。
“孩子，真的决定好不留了？”
果不其然。
梅雪虽然不排斥神学，也从不认为街边的算命先生都是骗钱的神棍，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神，面前走过就能看出一个人心思。
梅雪一时间塞出了话，不是老头的问题塞住了她，而是惊讶。
许久，梅雪结巴道：“这是......这是怎么做到的？”
老头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围绕他刚才的话，“姑娘，你回答我，是不是真要打掉这个孩子。”
梅雪向上看了看，长吁了一口气，随着惊讶消散，情绪又恢复了黯然，“对。”
“留着吧。”
“对它好，对你也好。”
老头的话轻描淡写，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暂未出世的生命，佛道之人的大善当然不理解梅雪肚子里怀的是和苏浩的深仇大恨。
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事情，包括算命老头。
梅雪并不想过多解释，说了声谢谢，便想走，老头却有些急了。
“小姑娘，我和你说实话吧，这个孩子已经找了你三次了，这次如果他还不能顺利出世的话你会很麻烦的！”老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投胎之类的么？”梅雪脸上挂着自嘲，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她。“老先生，我知道你是好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知道有些事情科学是无法解释的，但她不会去信阴阳鬼魂之类的东西，那些只有在小说和电影中才会出现。
“你听我一句劝。”
“老先生......”
老头打断她的话。“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要提醒你，那边的规矩是投坠三次算一个轮回，一个轮回要等上百年，你已经杀了他两次，他还剩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机会你还不给他，他会继续等上百年”
“这是阴债啊姑娘！他会找你讨债的！”
梅雪听不进他的话，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礼貌性结束这场对话。“好，听您的。”
她嘴上答应，转身就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老头看着梅雪的背影，暗叹着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有些事是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解读者罢了。
梅雪提前一天就预约好了医生，进医院没一会就顺利躺进了手术室。
执行手术的张医生带好手套，推了推厚实的眼镜。“准备好了吗？”
他语气带着惋惜，前两次都是他做的手术，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他打心里心疼这个女孩。
手术台上的梅雪有些昏沉沉的点了点头，麻药的后劲让她眼皮有些沉重。
之前她还是挺害怕堕胎这个过程，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或许是麻木了，比起心痛这腹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流向了耳根。
虽感觉不到疼痛，但镊子的冰凉却格外清晰。
她能感受到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被一点一点分解。
婴儿的头是朝下的，第一个被分解的就是头。
镊子薅着头用力向外撕扯直至被扯断扯出。
如果它会叫，一定会为这切肤的疼痛喊得撕心裂肺。
长达三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梅雪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她顿时感觉好累，好困，真想睡一个不会醒来的觉。
3
夜晚，梅雪瘫坐在沙发上，嘴唇发白，脸上的汗还没干，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面前的电视播着循环广告，恰巧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母婴广告。
她并不想看电视，她只想找点声音陪伴自己，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悲凉。
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去做人流手术更可悲的事情，相比之下一个人的晚餐一个人的咖啡厅这些都弱爆了。
电视里被母亲举起的小孩真是幸福，广告是演出来的，动作也是事先排练好的，但那母亲眼中的宠爱却绝对装不出的。
或许是把小孩弄疼了，表情有些不开心，瘪着嘴。
小孩的眼神有点奇怪......有些凌厉。
梅雪不自觉向前凑了凑身子，盯着小孩的眼睛。
下一瞬，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小孩的眼珠竟然转向了镜头，斜视着电视外的梅雪。
眼神中满是怨气，仇恨。
梅雪的心跳加速，她用力晃了晃脑袋，目光再次投向电视。
小男孩的眼神恢复了正常，还是那副娇嫩的笑。
梅雪呼了一口气，紧忙关闭电视。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让她身体一颤。
“您好，外卖到了。”
梅雪拍了拍胸口，虚弱站起身，扶子柜子一点一点向门口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