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一个夏日雨夜,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个惊风狂雨的夜晚。那一晚清河水位高涨,掀起了一层层的狂涛。
一艘小船在狂风暴雨里被推到了小镇的岸边。彼时黑暗无边,大雨倾盆,偶有一道闪电掠下,映照出漫天惨白的雨滴。
大雨下,清河岸,乌篷船里。
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被子已被河水以及雨水打湿。湿被子紧紧的裹住孩子的身体。
雨水、河水不时从乌篷船的缝隙里灌进来,拍打在婴孩的小脸上,让他稚嫩的小脸一会儿通红一会儿惨白。没过多久,婴孩的脸色完全惨白下去,躺在越积越多的舟底积水里,再无气息。
大雨仍然在下,清河咆哮依旧。
突然,一道红色闪电凭空出现在小镇上空,径直砸在乌篷船上。电流顺着雨水漫过船身和婴孩的躯壳,消失在清河的波涛里。
“哇,哇,哇。”一阵宏亮的啼哭从刚刚已无声息的婴孩口里传出,婴孩活了过来!
陈旷这个名字,是师父以自己家族的姓给他取的。
那一晚,师父和平日一样在庄园里修行。雷声、雨声、洪水声根本无力传进桃山的核心。是那道红色的闪电惊醒了入定的他。他在醒来以后直入高空,放出灵识在雷雨闪电之中搜寻,可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却发现了在乌篷船里那个苦苦挣扎求生的婴孩。
当师父到达乌篷船的时候,乌篷船里已经积了大半船舱的水,他看到一个小小的婴孩挣扎着要爬到更高处的船头上去,虽然多次被河水掀起的浪头晃动船只掉到水里,但他一次次的拼尽全力踩着水里的被子往上爬。
可能那就是缘分,那天晚上师父把这个婴孩带回了桃山,并治愈好了他创伤严重的稚嫩身体,把他取名为陈旷。
陈旷自小并不跟随师父居住在桃山庄园。师父在救了他之后不久就把他交给了镇上的一户人家抚养。那户人家待他如同亲生骨肉,爱护备至。
在陈旷六岁后,陈旷每年会有几个月待在桃山,接受师父的教导。其余时间都生活在山下柳林镇里。
他的养父是镇上的一名铁匠,在镇子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铁匠铺。陈旷平日里除了修炼外会帮着养父打打下手。养母早年生下女儿后一直体弱多病,家中大大小小家务大多都是由陈旷姐姐操持。
在陈旷九岁那年,他的养父在一次黑石岭的狩猎中一去不回。从那天开始,陈旷接手了铁匠铺的生意。
三年前,师父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在信中说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三年后会有人来接手桃山,在这段时间里,桃山的一切需要他来照看。
又过了一年,姐姐嫁到了邻镇,前年年初,养母也没能熬过那个反常的春天,离开了人世。
从那时起,这世上,他又孑然一人了。
陈旷对这一切有些伤感。但也坦然接受。
人生逆旅,他在那个世界已经经历了一次,这个世界,他在他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到了最好。
桃山,月色清明。
陈旷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云影悠悠,天空如水。
这一年,是师父离开的第三年。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六年。这一年,这个世界,他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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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镇铁匠铺。
铁匠铺是一座小院,前店后院,位于小镇西北角,靠近上桃山的那条小路。陈旷来到铁匠铺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那是一位灰衣劲装打扮的青年,青年面色冷峻,正笔直地站在院门的正前方。
他叫林寒,是镇上林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前一段时间,林家带队狩猎黑石岭,他的武器折损在里面。今天他来取他定制的武器。
陈旷把林寒迎到院内,自己打开左边的一间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长盒。他把盒子递给林寒,说道:“林兄,按你的要求枪长六尺三寸,枪头以百锻炼制,枪身熔炼秘银,除精铁的坚固外加了一丝秘银的柔韧。林兄先试试枪吧。”
林寒道了声“辛苦”。随后打开枪盒。只见一把亮银色的长枪横放在盒子中,枪头锋锐,寒光闪闪,枪身银白,隐隐有暗纹伸展。他把枪拿在手中略一掂量,随手一抖,几朵枪花浮现。
“好。”他不由叫出声来。随后朝陈旷点了点头。正待说什么,却忽然朝着门外看去。
陈旷也随即看向门外,只见一道绿影飞快跑来,直接从前面店子穿过,一下窜到了院子里。却是一个虎头虎脑的绿衣少年。
少年一进来,嘿嘿笑起来,忽然看到林寒也在,忙收拾一下乱起的衣服,正色拱手道:“林大哥。”
林寒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把枪放进长盒,斜背在背上,缓缓走出院门店子,消失在街头转角处。
待到林寒走远,绿衣少年才伸出大拇指,对着林寒的方向道了个字:“酷。”
陈旷好笑。
少年叫陈江河,是镇上陈家的幼子。今年十二岁,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成了铁匠铺最常来的熟人。甚至很多时候他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陈江河倒背着手,在陈旷面前来来回回的转悠。一边走一边偷眼看陈旷。
陈旷当然知道他的小伎俩。他装作没看见,走到一边的铁炉旁升起炉火,准备锤炼铁矿石。
陈江河这才忍不住,他大声咳了几声。
陈旷看向他。
他说:“哥,我来了。”
陈旷嗯了一声。低下头拿起放在铁砧上的巨大铁锤。
“哥,我来了!”陈江河提高声音。
陈旷还是嗯了一声。
陈江河急了起来。
“哥,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陈旷抬头看着他:“……”
陈江河气急,不过对此也没办法。他哭丧起脸,嘟囔道:“哥,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陈旷不再逗他,把他拉他到院子角落大槐树下坐下,道:“说说今天有什么“大”事情。”
陈江河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靠近陈旷耳朵小声地说:“哥,武院的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