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少女燃起昨日燃剩的枯枝，玉臂挥金刀，翩跹舞霓裳，乱了芳华，也乱了少年思绪。
少女唱着有些哀婉的曲调，听着像是漠北的歌谣，可师姐的确是玄元人，这点从骨架上就能看出，也不知道师姐何时偷偷学会的。
少年眼前一阵恍惚，那红裙金刀，篝火相照...
“师弟，我美吗？”
少女巧笑嫣然，对着师弟问出了平日里经常用来调戏的话。
李悠的鼻子直直的淌下了两道血流...少年不由得一时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句话。
md，那雪媚娘有毒！
少女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李悠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嘘，那霸王失了虞姬，失了八千子弟兵，终是不肯过乌江。师父前车之鉴未远，莫要怪师姐哦~”
“....”
所以你要去送死怕我跟着连累了我，死了也愧疚，就准备提前杀了我吗?
少女坐在了少年面前，金刀随手插在一边。盯着少年，少女笑意盈盈，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这世人对女子皆有偏见，唯有师弟不同...可惜，做那武则天虽好，却也不过权术而已。做那花木兰也还行，不过居于人下，终非我愿。”
“我，姜梓桐，虽是女儿身，却有霸王志。我此一去，辜负许多人，可我不去，同样有人为我而连累，所以，师弟你可以理解我的吧？”
李悠想要张口，想要摇头，可他终究什么都做不了，现在的他就像是被美杜莎凝视的石像，动弹不得。
他猜到姜梓潼想要去做什么了，北国侵边，乱世将至，此刻出山，平息兵祸。可这与他们什么关系？
何况李悠不相信那凡间王朝能存在如此之久没一点倚仗，总不能真是只依赖于修行之人的淡泊？
“嘻嘻，师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若是我得胜，就回来做云山的大长老。若我不归，师弟不若另寻良家，就是...不能忘了师姐哦~”
少女带着温度的嘴唇印在了少年的唇上，那年少女15岁，少年12岁。
本是懵懂年纪，却妄谈生死与韶华。
此时的李悠倒是没有这些旖旎的想法，他只能说师姐是亲师姐，生怕他还能爬起来追上去。
那一吻又喂了不少胭脂，那胭脂可都是毒虫磨成的，修行者吃了也得没半条命。
吃不死，根本吃不死。
少女和陆叔离了东荒，第一站到了江南。
姜梓潼有些沉默的望了眼来时的路，官道修的很平整，一丁点杂草也不见。都挺好的，就是走的太远，有些看不清那座山了。
“哎，公主殿下，在想什么呢？”一旁的陆叔见少女出神，轻声问道。
姜梓潼回过神，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坚定，“没什么，只是在想此行归来，物是人非...”
“怎么会，就是下山探个亲而已，这怎么才离开小情郎没一会就开始担心了呀。”看着少女有些伤感，陆叔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揶揄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不过是同门之谊。”姜梓潼没好气的白了陆叔一眼，“何况，师弟他也从来没对我有过男女之情，我总感觉他把我当成妹妹来养的...”
少女的声音越到后来越小，若不是陆叔是羽化境大高手，还真听不着。
“此言差矣，感情这事，就应该勇猛直进，趁着此时青梅竹马，爱就勇敢追求，错过了遗憾一生啊，可别像我....”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陆叔及时住口，然后有些感慨的叹了声。
“若是当年没出那档子事，我的女儿应该与你一般年纪了。”
姜梓潼闻言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清澈的眼眸瞪大，倒映着陆叔那张略带沧桑的脸。
“哎，说起来你那小情郎确实有几分不同寻常。”
陆叔轻佻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仿若突然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般说道，“我活这么久，见过了芸芸众生相，从未见过如他那般的人。”
“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像是块顶级的玉石，既深沉也清澈。又有些像是位无悲无喜的神明，平等的对万物柔和且平静，甚至是冷落且疏离。”
说着说着，陆叔嘶了口凉气，难怪自家侄女这么在意那小子，用九公主的话来说，此子恐怖如斯。
咳咳，不是。这是条金鳞啊，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姜梓潼的眼眸里闪烁着落寞。
那一夜见过的未来里，少年的身边始终没有自己呢。若是早些年觉醒预知未来的神通就好了，就可以把师弟抢回来了。
可...如今，还是算了吧。左右，也没剩多久了。
少女回过神，跟着陆叔插队交了进城费，后面排着的猎户与流民见怪不怪。
叮当~一人五个铜板，清脆的落在不知道从谁家扒出的铁锅里。
姜梓潼这还是第一次出东荒，不过有些失望。城里确实要繁华些，但还没山下的集市有趣呢，倒是见到几样新的小吃，不过味道都不怎么样就是了。
街边还有几个孩童，虎头虎脑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便将目光缩回，不敢靠近。
倒是看见了长衫泛白的书生，几个孩童一窝蜂地凑过去，一人一把将书生的袖子都蹭黑了，那书生涨红着脸，想要从周围恶臭的味道里逃脱。
“大哥哥，大哥哥，好心施舍点吧，我妹妹都要饿死了。”
“施舍点吧...”
“我真没钱，别掏我口袋呀！”
姜梓潼见到这一幕，默默收回掏钱包的动作，施舍些钱财换得好心情还好说，要是被这些小恶棍缠上了，麻烦到不麻烦，就是挺晦气的。
“他们啊，既然还能存活到这个年纪，那就没必要你去施舍善心。”
陆叔提醒了一句，善良是好事，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两人找了个精致的茶馆，进了包间点了些点心。等到小二推门走出，陆叔从袖口拿出一张卷轴，详细的记录了整个玄元的版图以及大部分驻军和驿站的位置。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江南东道，从这去长安，陆路太颠簸，我们也不是很匆忙，所以我已经在水驿定了画舫，接下来我们要走江南河，邗水，通济渠....到长安，哪怕是最快的画舫也要两周才能到，所以要先备好干粮，这是五百两银票，你看着买点零食。”
“不够，一千两。”姜梓潼伸手拿过五张银票，她在山上常听师弟说什么豪掷千金，山下大概至少要有千两才能拿的出手吧？
陆叔一愣，随手从荷包中再抽出五张递出，区区银票而已，知道江南最大的钱庄叫什么吗？
叫陆家钱庄！
.....
过了半个多时辰，姜梓潼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吃的穿的一大堆，这是因为她的储物袋都已经装满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找了个小厮一起拎。
就这样也才花了七百多两，当然，全是街边摊的，那些高档酒楼随便一道甜点都得几两银子。
“陆叔，给你吃。”姜梓潼将手中的胡麻饼递出，陆叔也不客气，随手接过啃了一口。
“嗯，味道还行，不比长安的差，就是这芝麻不...太...行。”
咣当一声，陆叔摔倒在地，还不忘把评价说完，不愧是有始有终的陆叔。
“还好当时没全给师弟用上。”
这当然不是剩下的白玉丸子，而是后来用嘴喂给李悠的胭脂毒虫，寻常羽化境一沾就睡，足以获得婴儿般的睡眠。
把陆叔送上画舫，安置好阵法防止有人进来房间之后，姜梓潼拿着地图就一路奔着北疆而去。
那夜，少女红裙金刀，北行千里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