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中的龙有三种状态。
一种是腾龙,它从水面或地面飞身而起,象征着力量的释放和迸发,但这种状态也意味着龙的力量已经用完,会从盛极衰退。
第二种是飞龙,风从虎云从龙,子龙还是会长大的,而这种小飞龙会体现出极高的灵活性和自由度,能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
还有一种则是升龙,这时龙其实还处于龙潜状态,虽然上半身已经昂首挺胸了。
高兴最后还是给韩惟方做了个飞龙纹的手杖,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潜个屁,最关键得是能灵活行走。
在收拾好工具和碎屑后,他才往客房的方向走,虽然昨天有安排他的房间,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从书房到翼楼要过一个栈桥,它在连云栈道上非常常见,连云栈道是青泥道上的一部分,它现在还在使用。
可能是连续晴热,让植物状态不好,园丁正在用喷水枪给庭院里的植物浇水。除了山玉兰以外,随园还种有芭蕉,树上已经有了一些果实。
他不知道怎么想起了李商隐的夜雨寄北,现在又没下雨,可能是水落在芭蕉上的声音让他联想起了。
他磨磨蹭蹭,大概11点才回去,可是他没想到王珊珊没有睡,而是亮着一盏灯在等他。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她的剪影就落在了落地窗的窗帘上,虽然不是那种古风的窗棂。
“你完蛋了。”高兴咒骂了一通,看了眼胳膊上的纹身,它好像变淡了。
难道……他理解错了?
“唉,不管了,哥们儿放假,今晚上是给你机会。”
他好心情得说,走路的脚步都快了。
回到屋里,王珊珊确实还在等他,她正在看李清照。
她那身打扮,再加上手里的书,分明是个大家闺秀。
不过当她抬起头,不看书看着他的时候,那眼神……分明是有阴谋。
“我先说好,我不跪榴莲和搓衣板。”高兴很慎重地说。
“你又没做错事,跪什么搓衣板啊。”她巧笑倩兮地说,他越来越觉得有问题。
这时她放下书,站得直直地走向他。
“我问过韩叔叔了,他说让我问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歪着脑袋,用含情眸斜睨着他“是不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才关着门吵架啊?”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虽然姓韩的也是在帮他。
“有两个囚犯,如果他们都选择抵赖,则各判一年,如果一个人坦白一个人抵赖,坦白的放出去,抵赖的判十年,如果两个人都坦白,那么各判八年,你觉得会有什么情况发生?”高兴问。
“当然是抵赖。”王珊珊有些心虚地说。
他就知道她肯定不老实,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就董明辉和他自己两个男人。
他心里有气,说话的口气也变了。
“所以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坦白,如果你抵赖你就判十年,我马上出狱,你怎么办?”
她气得一跺脚“你怎那么笨啊,都坦白都判八年呢!”
“所以你坦白,我抵赖呗。”他无比郁闷得说“我牢底坐穿,你出去又找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
“我洗澡去了。”他转头说,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从后面抱住了。
“你说谎,你肯定会坦白。”
“我不是已经坦白从宽了吗?我的夫人。”高兴转过身看着她“我说了要帮玥玥,你跟她斗得不到我支持,你会怎么办?”
“不跟她计较。”王珊珊立马说。
“你不跟她计较,她一个人斗得起来吗?”高兴略显激动得问。
她不知道听懂了没听懂,反正站那儿不动。
“我跟你说了,不要以悦而动,而要以明而动,一年和八年比,当然是选一年好,但要这么选,就中圈套了。”高兴缓缓地叹气“所以你只需要坦白,我坦白还是抵赖是我的事儿。”
见她还是没有说话,他就去浴室洗澡去了。
莲蓬头的水打在身上的时候,他又仿佛听到了那雨打芭蕉的声响,但实际上雨打的不是芭蕉,而是撑着的伞。
王建军去世的时候很突然,当时王珊珊还在怀孕,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
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动了胎气,王珊珊差点流产,还好母子平安。
先是丧父,儿子被抱走,珊珊产后抑郁了一段时间,心理医生就是那时请的,但总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他妈要是知道他找了这么个女人当媳妇,会不会拿啥东西打死他?
他撑着浴室的墙壁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亏,因为他99.99%会光棍着回去,剩下的万分之一还是留给珊珊的。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接着他想起了她刚才看的李清照的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湖面上忽来一阵风,像是要把玻璃门给吹开震碎了,但它只吹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他关了水龙头离开了浴室。
结果他打开门发现王珊珊还在哭,而且哭得梨花带雨,不是假哭,恐怕他进去洗澡那阵就在哭了。
“又哭什么啊,姑奶奶?”他疲倦得说。
“我们是不是一家人?”她如杜鹃啼血一样说“你居然帮一个外人!”
这他妈黄泥巴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不是没发生吗?”他徒劳地解释道。
结果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他在无语问苍天呢,电话响了。
“喂。”韩惟方严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韩叔叔好。”高兴立马说。
“回去的时候不是哄的好好的吗?怎么又哭了?”韩惟方指责到。
他刚要解释,王珊珊已经把电话夺过去了。
“没事,叔叔,闹着玩呢?”她一边抽噎一边说,自己把眼泪擦了。
“你们两个,闹得我觉都睡不好,再这样你们就回燕京去。”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给他做了根拐杖,明天给他呗。”高兴拿过手机,随手把它扔床头柜上充电。
然后他听到身后一声深呼吸,就像包租婆要用狮吼功之前吸气一样。
高兴缓缓回头,发现珊珊像练习吐纳一样把吸进去的气缓缓吐出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风平浪静时,她又深吸一口气。
“呼呼呼。”高兴连忙辅助她呼吸。
连续深呼吸了两次后,“狮吼功”没了,可她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指他。
“你这个……你这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去跪键盘。”他很自觉得说“这里没条件,没搓衣板也没榴莲。”
结果她反而抓狂了,随手抄起“李清照”,狂风暴雨般往他身上招呼。
“诶,这就叫林黛玉倒拔杨柳。”他仿佛听到国图看门的大爷说。
他最近迷上了年轻人玩的手机,不拿着破收音机听京剧了,也不知道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林黛玉怎么倒拔杨柳?
但他又看到了王珊珊手里拿着的“李清照”,唉,这该叫李清照暴打猪八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