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济真眼皮一跳,颇为无奈地泄了口气。
这个妹妹什么样他是知道的,今儿这样子少不得闹一场,只是闹在自己家倒还罢了,现下可是闹在文秋山庄,之后还要谈生意的。
他一边想着怎么圆场,一边四下里漫无目的地扫视着。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柴济真愣了一瞬,紧接着他又确认了一遍,还真是少了一个人。
“今日是姐姐第一次来文秋山庄,何必做的这么绝?娘不是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柴。”
正是气氛凝固之时,那个站在众人身后的瘦弱女孩突然开口了,她是柴湛仪,是柴江笑的亲生妹妹,是鸣夜塔七小姐,上个月才将满十三岁。
“闭嘴!少拿娘的话压我,更何况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柴江笑回过头,狠狠瞪了柴湛仪一眼,她可从没想过来这一趟还要带上这个碍事的柴湛仪。
这次来文秋山庄是要她和弟弟要学着接手鸣夜塔的庶务,这些之前都是柴济真在管,爹说他俩年纪不小该学学了,这才要来。
本来只用她们姐弟俩和柴济真来就行了,是娘在她面前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给柴湛仪塞进来。
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又如何?不过十三岁的小孩有什么资格插嘴?
还有这个柴沙下,她又凭什么来这里?
柴江笑冷眼如箭,她踱步来到柴沙下,居高临下道:“行了,现在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全场的目光又聚在柴沙下身上,她低着头,吸了口气才敢讲:“我来送鸣夜藏。就是这个盒子。”
柴江笑哪里会信,她反手便去掀开盒盖,可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的黑色双鞭又确确实实是鸣夜塔藏门所制,认自家东西的眼力她还是有的。
原本的冷笑僵在她脸上,柴江笑只得愤愤合上盖子,随便哼声:“你还真是来送东西的。”
柴沙下暗自松了口气,抓紧了自己的盒子,就在她以为这一场闹剧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切又有了变化。
“柴大小姐许是送错地方了?我与父兄近来确实没定制过鸣夜藏。”
一位衣着素雅举止娴静的女子自内院款步而来,见到她,门厅内一众小厮都像是见到了救星。
这位是文秋山庄的二小姐象婉然,江湖上有名的才女。
跟在象婉然身后而来的正是方由南,现在鸣夜塔一行人齐了。
柴沙下不过扫了一眼象婉然和方由南,又赶忙慌慌张张地别开目光。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恨不得从乱糟糟的门厅消失。
刚刚柴江笑和柴江正那么羞辱她,她也不过是尴尬、害怕、想要逃走,而现在则是彻彻底底地无法挽回。
柴江笑则是又得意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她颇为不耐地看着柴沙下:“象小姐都说山庄内无人定鸣夜藏,你肯定是送错了,回去好好想想重新送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柴江正侧侧身子在人群中分出条路来,像是在让一只老鼠滚蛋:“喏,赶紧走吧。”
柴沙下咬着牙,死死抱着自己的盒子,根本来不及想吴叔给她的地址错没错就要往外走。
只要走掉就可以了。
只要走掉就可以了!
只要盯着脚下的路,一直走,离开,彻底离开,这尴尬的一切就能结束。
方由南……不要管方由南了!
现在的柴沙下什么都听不见,她太尴尬了,碰到家里另外的嫡出小姐,还被说送错了,这么尴尬的场面方由南还在,他还和那个象小姐看起来那么般配……
繁杂的思绪将柴沙下包裹成厚重的茧。
直到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柴沙下才意识到有人叫她。
“且慢!”
“这个双鞭是我的。”
她愣了一下,呆呆回过头。
眼前是一个极冷的女人,女人神色淡淡,着一身白衣,腰间配剑。
跟随而来的象婉然一直都在柔柔地笑着:“原来这鸣夜藏是关使者的。”
她转目看向柴沙下,似是邀请:“柴大小姐不妨进来坐坐,喝一杯茶?”
这一瞬间柴沙下突然想起来了吴叔给她的地址,烛火之下的纸条——文秋山庄,关千柔。
当时她还诧异过,文秋山庄不是姓象吗,怎么会有一个叫关千柔的人。
现在这个叫作关千柔的人已经站在她眼前了。她刚刚在哪里?为什么才出现?
柴沙下用双手将盒子递出去,递给关千柔。
“喝茶就算了吧。”
刚才的事她还记得,而且越过二人便能看到门厅处有小厮扒在门口朝这里张望。
象婉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关千柔抢先一步:“柴大小姐想必已经累了,藏门也事务繁忙,不如先回去吧。回去之后请代我向老头问声好。”
嗯?柴沙下很认真地看了关千柔一眼,这个女人声音也是冷冷的,为什么意外的感觉有些温暖?
“好。告辞。”她抱拳。
“有缘再会。”
-
医馆后院。
柴沙下来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医者告诉她血衣男醒了,什么都不记得。
她随便应了一声便往后院去。
她脑子里还装着刚刚在饭馆听到的事情,几乎都是关于关千柔的。
关千柔是赤燕楼使者,江湖人称冷面赤燕。
赤燕楼是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也有最广的消息网,虽说赤燕楼为燕机公子所有,但大家平时能见到的只有关千柔,所以也有人说,燕机公子根本不存在,是关千柔独自一人支撑赤燕楼。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她为人称道的,最让她为人称道的是她和霞飞山吕道长的姻缘往事,虽然现在他二人已经和离多年,并无子嗣,吕道长也早已另娶新人。
除了和吕道长的陈年旧事,还有许多新鲜的桃色桥段,什么俊朗公子明媚少年都出现过。
柴沙下一边吃一边听,这内容实在是令人咂舌。
她哪里能想到如此冷面的关千柔会有这么多男女故事,另外是,假如关千柔真的一个人支撑着赤燕楼,那她也太厉害了吧!为什么那些人只关注她的感情?
柴沙下还在想,但她的手比脑子快,已经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余晖背着她照进来,在昏暗的光线里,柴沙下看见一个人正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自己。
他长着一双狐狸眼,本该柔媚多情,可眼神却是清澈的,不容一丝杂质。
如果不是脸一模一样,柴沙下根本不敢认这是那天大漠里的血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