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张吉平把这件横跨十三年的事情完整讲了出来。
随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张吉平手里捏着照片,时不时和高大男人作对比。
他试图通过辨认两个人不一样,来驱散内心的那种荒唐感,他感觉自己陷进了某种无法抗衡的命运里了。
只是很遗憾,照片里的人,和眼前的这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毛衣已经穿成了坎肩,白衬衫被穿成了黑衬衫。
但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旺盛生命力,还是最终让张吉平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他要找的珊姐的老公。
“珊珊,高珊,真的快不行了吗?”高大男人突然开口。
张吉平点了点头:“脑袋里长了个瘤子,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珊姐好像从来没说过你的名字。”
高大男人没有开口,好一会才失魂落魄的说:“吉官。”
突然,他猛地弹了起来,有些神经质的一拍脑袋。
“快跑,我把时间给忘了,不能在外逗留太长时间!”
“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这里有恐怖的东西,被那些东西追上就麻烦了。”
“反正都已经死了,还怕那些?”张吉平瞥了他一眼,继续垂头丧气。
高大男人有些着急。“你现在不怕,是因为你的意识还在,如果在这里死了,那就是真死了,连意识都不存在了。”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咱们现在不是真死了,有个大人物救了咱们,只要活着,早晚有离开的那一天!”
张吉平猛地抬起头,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瞒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他当场无比丝滑的把东西一股脑塞进牛仔包里,然后扛包就跑。
等着那个叫吉官的高大男人反应过来时,张吉平已经就剩下一个背影了。
声音远远的传来。
“快点跑吧,我刚才寒毛就立起来了——”
吉官咽了一口口水,头也不回的夺路狂奔。
跑在最前方的张吉平,扛着牛仔包在黑色石柱群里穿梭。
他感觉身后像是出现了一大团粘稠的海浪,速度很快的跟上来了。
张吉平不敢回头看,只能玩命朝前冲。
只不过按照现有速度匀速狂奔,根本躲不开后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张吉平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斜拎了起来,然后健步如飞,速度提了不止一个档次,跟坐电瓶车似的。
吉官看起来十分轻松,扭过头冲他咧嘴一笑,像是在表示放心有我。
那张浓眉大眼,酷似年轻时候的朱时茂的脸,竟十分诡异的让人心安了下来。
张吉平打了个激灵,赶紧伸手把他的脸给转了过去,这才让那种该死的暧昧感消失。
而依旧在匀速狂奔的吉官,似乎对这种追逐习以为常,在黑色石群里轻车熟路的穿梭,很快就冲出了石群。
随后视野猛地开阔。
张吉平看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红褐色壤土平原,像极了月球表面。
在这平原上,嵌着一条红色的河流,以及一座奇形怪状的建筑。
那座建筑大概有两层小楼那么大,像是一座插满了各式黑色木柱的土丘。
吉官拎着张吉平靠近土丘,然后奋力一脚踹塌土丘的大门冲了进去。
张吉平被扔在地上还没等站起来,吉官就迅速扛起被踹塌的大门堵住了门洞。
霎那间,屋子里黑到连方向感都消失了。
张吉平努力瞪着眼睛辨认方向,随手在地上摸到一根棍子抄在手里防身。
紧接着,他很明显感受到,整栋建筑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
耳边响起密集的蠕动声。
这种蠕动声似乎能影响到神经中枢,很快就让张吉平产生一种强烈的呕吐感。
就在他快忍不住吐了的时候,黑暗里的吉官长出一口气,“那东西离开了。”
大门被掀开一条缝,外界的粉色光线立马涌进屋里,驱散了黑暗。
张吉平擦了擦嘴,朝门外一看,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一旁的吉官把踹塌的门板扔在地上,就地坐了下去喘气。
张吉平甩了甩头说道:“追咱们的是什么东西?”
“我管它们叫黑水,是这里的特产。”
吉官解释起来:“它们黑乎乎的像是潮水,没有准确的形状,以后遇见它们,不要对视,有多远跑多远,不然它们就会变成你的样子,然后杀了你。”
张吉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死也死不安生的念头。
喘匀了气的吉官摆了摆手:“在水里飘了那么久累了吧,你先休息休息,我把大门修修。”
这句话一说出来,张吉平立马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断了一样,哪哪都疼。
他赶紧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结果回头一看,这屋子跟山顶洞人住的山洞没什么区别。
要啥没啥,就在墙角堆了几堆木棍。
张吉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蹲下身子检查物品。
要说这牛仔包质量真不错,经历了车祸,水泡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拉链有点滑丝了。
张吉平很快就把物品清点完毕。
换洗衣服一套,笔记本一本,一沓破损的纸币都在。
还有士力架十一根,蛋黄派六袋,火腿肠两包,方便面十包,葱油味压缩饼干六袋,红枣味三袋。
“咕噜——”
巨大的吞口水声把张吉平都吓了一跳。
他抬头一看,吉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过来,眼珠子快都黏在这堆小食品上了。
然后这家伙用手一指士力架,略带羞涩地说道:“这玩意是真好吃啊,这怎么做的啊,比蛋黄派都香。”
张吉平心领神会,捞起一条士力架打开包装袋就递了过去。
吉官眸光大绽,连忙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来。
然后先是用舌头滋了一下,再一口咬掉一小块,细细抿了起来。
一股浓郁的花生酱味顿时散开了。
张吉平一点胃口也没有,把东西清点完之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红米手机。
深邃黑的屏幕像是一个黑洞,没有半点光。
“刚买的新手机,泡个水应该能扛过来吧?”
张吉平握着手机,开始匀速甩动,试图把里面的水甩出来。
这时候,一旁的吉官开始感慨。
“我在这里浑浑噩噩的死了十几年,今天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的出现让我又坚定了信念。”
“我决定,一定回家见珊珊,也把你带回家。”
正在甩手机的张吉平看着眼里有光的吉官,忍不住问道。
“怎么回去?咱俩手搓火箭?”
“不,科学的路子是走不通了,我有另一条路子。”
吉官眼睛里的光似乎要迸发出来一样,像是守护了多少年的秘密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了一样。
“其实,咱们本来是死了,但有大人物把咱们救活了。”
“那个大人物不仅把咱们救活了,很有可能还降下了赐福。”
“我就得到了一种神奇的赐福,你想知道什么是赐福吗?”
吉官越说越兴奋,一转头却发现张吉平压根没听他讲话,正眉头紧锁的死死盯着手机。
就好像在给手机注入某种信力一样。
下一刻。
漆黑如墨的屏幕,忽地亮起了莹白色的手机logo。